闻府中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小姐闻灯是瓷人,稍一遭遇点意外可能就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她这样说了,还有谁敢动手。
带不回小姐,最多会被家主痛骂一顿,挨点惩罚也就过了,若是闻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小命那都得没了。
“你既然已经找来了,便先留在这儿吧。”
“是。”
两人的对话到到底为止,站在门外徐琏却是傻眼了,半天都没挪地方,他万万没有想到,邓无竟然就是闻灯,是闻灯……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李浮白不是那种轻佻之人,只是他哪里敢这么想,闻家的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跟着一个只见了几面的游侠走在一起,还跟对方一同来了沣州,她就不怕李浮白是个坏人吗?
徐琏回忆起这一路上的各种异常,每当自己想要在邓无的面前提起闻灯的时候,李浮白都表现得很不对头,怪不得李浮白要叮嘱他说若是邓无出了意外,将她送到鲸州闻府。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啊。
徐琏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当中,他坐在房中看着李浮白写满了各种药材名的簿子,心里琢磨着闻灯是否知道李浮白的一片心意,应该是知道的,李浮白待她这样上心,几乎是把一颗心一条命都要给她,她若是一点不知道,那她估计就是脑子有病了。
闻灯并不知道徐琏已经回来,她对来找自己的那位属下说:“我要去见一见药老。”
她不是在询问这位属下的意见,而是通知,好在今日药老不在袁府中,见他一面并不困难,药老看到闻灯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大半天,后来把视线落在跟在闻灯身后的下属身上,又停了许久,犹疑问道:“闻姑娘?”
闻灯应道:“正是。”
“闻姑娘怎么来了?”药老脸上添出两分笑意,问闻灯,“你这脸上的东西不错,老夫差点都没看出来,谁为你做的?”
“药老不如猜猜?”
药老摸着胡子,能做出这玩意儿的人必定要精通医术,而闻灯身边精通医术的人又不在少数,他莫名想到昨天晚上来找他的那个青年,问道:“那个叫李浮白的小子。”
闻灯笑笑,没有说话。
“看来是他了,”药老仰头往后靠了一些,问闻灯,“闻小姐来找老夫有什么事吗?你应该知道,老夫已经说过不会再给人看病了。”
“我来找前辈是想知道袁家二公子是否曾单独来找过前辈,他有问过前辈什么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药老目光中带着促狭,回答道,“他问我闻姑娘你的身体怎么样。”
“您怎么说的?”
“如实说啊。”
也就是说袁二知道她活不了几日的,他没见过她,在知道这件事后却依然想要娶她,袁二的用心不得不让闻灯多想。
他想要自己来做什么呢?
药老见闻灯不说话了,又把身子往前倾了些,八卦问道:“你是喜欢姓李的那小子,还是袁家的?”
闻灯但笑不语。
药老脸上的笑容不变,颇有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对闻灯说:“闻姑娘,老夫给你一句劝,不要玩弄人心。”
闻灯手中把玩刚刚折下来的花枝,挑眉问道:“我有吗?”
药老摇头:“有没有你自己心里应当清楚,不过闻姑娘你向来聪明,比起我那个蠢女儿可好多了。”
闻灯道:“您何必这样说。”
药老冷笑一声,道:“被个见了几面的小子说几句好话就拐走了,说她一句蠢都是看得起她,若不是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我才懒得管她,她死在哪里都跟我没关系。”
若是真的没有关系,药老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弄了人到语落谷中寻找她的尸骨,甚至为了她不再给人看病,可现在他只能这样嘴硬,好像只有这样不在意她,她的死对他来说就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了。
第22章 二十一
闻灯从药老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便离开了。
药老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头顶的这片天空,他想着,如果他那女儿还能够回来,即便她仍是要跟那个风流浪荡子在一起,他也不会反对了,也不会再说那种让她再也别回来的话。
药老无来由地笑了一下,自己当年若是能这么想,若是能早日知道她会一去不回,也不会发生今日这种事了。
他不免又想起闻灯来,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小姑娘常常说的很难听,但是他也希望这个闻家的小姑娘能够多活些日子,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现在闻灯活的并不容易,有些时候药老会觉得,死去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另一种解脱。
药老摇摇头,那个叫李浮白的小子说的也没错,他又不是这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个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见过药老后,回去的路上闻灯的脸色一直不大好,属下提心吊胆,生怕小姐出了意外,到了客栈后,连忙问她:“小姐你怎么样了?”
闻灯按着太阳穴,摇头说:“我没事。”
属下还想再问,恰好徐琏端着汤药在外面敲门,跟在闻灯身边的那个属下得到指示,立刻将身形隐藏起来,消失在房间当中。
徐琏将手中的药碗送到闻灯的面前,对上闻灯看过来的视线时,眼神躲避,表情没有往日那般自然,话也十分稀少。
闻灯只看了一眼,便猜到徐琏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是他曾听到自己与那个属下的对话,或许又是其他的原因,不过这些也不必在意,她本来也没有想要一直瞒着徐琏。
徐琏从进门到出去,说的话加在一起没超过十个字,他整个人陷入一种纠结当中,一方面想到李浮白正是为了这位闻家小姐而去了语落谷,而另一方面,李浮白在临走前又不厌其烦地对他再三叮嘱,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这个人。
若邓无只是邓无,那也没什么,看着李浮白平日里对他紧张的态度,他权当是给兄弟照顾兄弟媳妇了,可她偏偏是闻家的大小姐。
徐琏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烦躁地抓着头发不停叹气,李浮白啊李浮白,你说说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为了一个姑娘疯魔到这个程度?他虽然觉得吕姬长得好看,但也不会为了吕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回事。
人家袁二公子进语落谷是为了他的未婚妻,他李浮白又算是什么呢?
同时他对闻灯有了埋怨,明明知道那语落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还放任李浮白进去,她能给李浮白任何承诺吗?她敢说如果李浮白能够得到药老的承诺,她就愿意嫁给他吗?
李浮白恐怕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徐琏心疼自己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兄弟。
他转过头盯着房间中西侧的墙壁,闻灯就住在墙的那一套,徐琏知道,闻家的小姐断不可能长得现在他看到的这副样子,可她究竟长得什么样子,能够让李浮白和袁二公子同时为她涉足语落谷那样的险地。
可能是因为忧思过重,闻灯这几日脸色越来越难看,明显能看出来她身上的病情正在不断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