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在说,渊白没有保护好她自己,她让本体这具身体受伤不,她放任了自己的“死亡”。沉浸于红龙与雪鸟的战斗中时,她想着“反正可以复活的”,于是没有搭理,也没有多余分心思去保护和闪避。

而当时,榕藤就和渊白的“尸体”在一处。

藤蔓抵抗不了那种冲击力,它自己没出问题,但渊白的脖子断了,失去呼吸,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对渊白来说并不值得在意,但榕树在乎。

因为渊白曾用巨蛛托着自己的身体,告诉它她有多爱这具身体,那是树屋刚建成的时候,小小的人形像个睡倒的洋娃娃,她心头洋溢着的只有快乐和喜悦,还有与照亮树屋的灯光一般充盈的满足感。

精神连在了一起,她的满足感让它也感到了满足。

而渊白“死亡”时,榕树大概没反应过来红龙与她之间的关系,她忙着战斗也没分心,但后来它意识到了:红龙也是渊白,它很轻松地就接受了。毕竟羽鲸也是,巨蛛也是,什么都可以是渊白。

“我错了,”渊白道歉道得很痛快,“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大概是因为“血条共享”,强大的肉/体和近乎不死的状态让她开始无意识忽视自己的人类身体,这次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不会死,所以不那么在意,所以对生命的态度变得轻佻。

大概是因为渊白这次用的是语言而不是精神力,没她催促,榕树也没有开口,渊白正要从这个拥抱中挣脱出来,就发现榕树说:

【还是生气。】

正常人这时候都应该接受道歉了,但榕树不是人,渊白道歉是渊白的事情,它则依旧生它的闷气。

被巨蛛,被羽鲸喜欢的渊白,它明明也喜欢,而当时的藤蔓只是分身,不在本体身边,甚至不能把尸体带回来,蠕动着的藤蔓包裹住尸体,思考着如何穿越雪山与荒野,将渊白带回淮城。

这条路应该会很寂寞吧。

可是把她留在那儿,她会变成其他动植物的养分。

植物看到过太多的死亡,从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的。但那么多尸体中,它知道这一具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复活的尸体重新开始呼吸,有了心跳,断掉的骨头也全部复原,她蹙眉坐在原地,“哎呀”一声,说:“那怎么办呢?”

语气听上去不怎么用心,但当榕树又失去声音后,她就过来闹它了,说,“陪我说说话吧”“不要玩消失啊”“现在的我其实也变成一棵树啦”

骗子。

聪明的榕树已经学会了分辨谎言,它用全身去感受了一番,发现她根本没变成树。

【因为现在还早嘛,但我也会慢慢变成一棵树的,】渊白平躺在地上,【在一些人眼中,我已经是“树”了,慢慢的,再过一段时间,再过几年,再过几十年】

她那长度未知的人生和不死的红龙海怪都会给别人带来恐惧,甚至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战斗时忽视人身的那一刹,她似乎也没把自己当成人类,而是纯粹的怪物。

渊白当然可以试着融入到人群中,但除非她彻底隐藏自己的身份,隔阂永远不会消失。

不过她其实也不是太在乎,只是有点淡淡的怅然。

【是吗?】榕树似乎只听明白了她的生命会非常漫长,于是说,【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它不是太生气了。

虽然渊白明明是人类,却骗它是一棵树,但它突然不生气了。

它甚至悄悄地移动了树屋的位置,把树屋举得更高了一些让明天清晨时,树屋能第一时刻照到太阳。

渊白暂时还没发现自己明天一早可能会被太阳晒醒,她没有反驳榕树,因为当榕树这么说时,她感觉自己也很高兴和它待在一起时,似乎不需要思考什么太复杂的东西,只要简单地高兴和生气就够了。

“只要你没有死亡,”她说,“在我死后,你可以拿走我的尸体,做成琥珀。”

不过榕树生产不了制作琥珀的树脂,渊白建议它先去吃一棵松树,为将来做准备。

一个人和一棵树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安排了太过遥远的将来,渊白凝视着穹顶,这是她的房子,也是让她降落的地方,那种轻飘飘的感觉缓慢消失了,她坐了起来,突然想到:

“说起来,咪咪睡觉的时候,你为什么把自己的一部分断掉,留在原地呢?”

【为了不让它醒过来。】

“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吵醒它,是因为感觉它很可爱,很喜欢吗?”

【喜欢你。】

“快点夸我的猫。”

【喜欢你。】

“我的猫难道不可爱吗?”

【你总是和它玩,很可爱,喜欢你。】

正是为了不吵醒睡觉中的渊白,它才会去安抚小猫。在树屋之中,在榕树无死角的注视中,位于它体内的人类叽里咕噜,小发雷霆,故意抱着猫走来走去,让猫毛飘得到处都是。

反正家里不是她打扫。

她温柔地垂眸,注视着小三花猫,用它的脑袋垫自己的下巴:“你啊,要是能变成人就好了”

不仅能活得更久,还能替我去开会上班。

三花猫咕噜咕噜。

渊白若有所思。

第二天,风风火火搞定了一部分工作后,孟若秋准备去蛛巢小学把渊白逮捕归案,正是到处百废待兴的时候,不要一副“我将远离人群”的样子,快来一起干活就不会东想西想了!

她敲门,进

正要往前走一步,孟若秋发现教室被堵住了,因为人少,教师也少,蛛巢的小学前三个年级是在一个班的,此时,教室里,前排的几个学生都在偷偷往后看。

他们看的并不是来听课的领主,而是坐在领主旁边的那个榕藤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