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楼梯围绕着图书馆内墙呈环形，每一节阶梯也都是一个小书架，但里面的书被清空后，就成了小猫喜欢的躲藏地点，经常钻进去后又喵喵叫，装作自己被卡住了把渊白唤来，然后猛地冲出去。

这是它很喜欢的游戏了。

渊白抬头望向穹顶。

“有规律美感的建筑，真是漂亮啊”她原本想象中的“拆除”是直接暴/力毁坏，烟尘四起，然后把垃圾清运出去，或者干脆让榕树把整个图书馆运走，但因为底层有地基，有土壤，有砂石，所以单独只运走上层的图书馆比较麻烦，还是拆除再搬运为好。

但现在渊白不想那么暴/力了，屋顶的瓦片是仿古特制的红色琉璃瓦，光滑的瓦片上也有岁月留下的坑洼痕迹，大部分都是完整、漂亮的。

她控制羽鲸飞过来，风吹叶摇，而后砖瓦也开始簌簌震动，最后，一排排的瓦片飞了起来，在空中盘旋，正在工作的人看到这一画面，停下手中的活，凝视着旋转飞舞的红瓦那看上去真像是蜿蜒的龙啊。

陆鸣眼疾手快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瓦片最终在图书馆门口的平地上落下，渊白喊来孟若秋和罗所长，告诉他们她准备开始拆了这些瓦就是第一步，是要被“丢弃”的部分。

虽然口中说着丢弃，但渊白脸上带着笑。

“那，”孟若秋也笑了，“既然是要丢的，我们能把还算完好的捡回去吗？”

不是捡去丢掉，而且捡回去“纪念”。

看渊白点头，孟若秋笑着通知了各部门的负责人，让他们再转述出去她如今干这个效率最高，异能力的范围能覆盖半个基地，通知到所有人。

而后渊白开始拆墙。

有蛛网在，墙壁的拆除更像是直接割下整面蛛网，同时被切割的还有楼梯，她摸了摸楼梯，上面有一个淡淡的爪痕，然后她把所有木质材料送给了榕树。

当榕树吞下这些后，整个建筑便只剩下骨架和大理石的地板。

玻璃也是被整面整面地拆下来，因为有蛛网绷住表面，因此即使碎裂也保持着整片的状态，陆鸣突然把相机递过来，让渊白看：她拍了一张渊白站在玻璃前方，有她本人也有倒影的照片。

大概是简单调了色，正面玻璃是既亮又暗的，像是会反光的深色玻璃，她的身影也碎成无数片，但又是那么完整。

“不如，”陆鸣突然有了想法，“不如先保存着这些，到地震之后，把它们变成广场的地面吧。”

碎玻璃地面？或形状差不太多的？

渊白点头，抬头便看到众人正穿梭在废墟前方，孩子们在捡瓦片，捡到觉得漂亮的就欢呼：他们其实不太明白这些瓦片有什么意义，或者说本来就没有意义，但其他人都在捡，自然产生了攀比心。

罗所长和孙老师正站在一块，不过孙老师现在应该算是孙校长了因为人多了，孩子们也多了，基地的各种设施也得跟上，比如更加正规一点、但也适应末日而存在的学校。

狐狐指挥王曦帮她找一片最光滑的，因为她觉得最光滑的也最亮，薛凛则似乎对碎片情有独钟，捡了好几片已经碎掉的，似乎对每个碎片的形状都很满意。

大约用了小半天，广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有人正用风能力打扫无法拼成的碎屑，渊白招手，属于她的风吹过来，把碎屑吹成一个小堆，火焰在她身前聚拢，而后蛛丝垂下，最终烧出一个拳头大小，有坑洞的球体。

渊白：“嗯”

“妈妈！”有路过的孩子看了两眼，用很大声的悄悄话问，“那是月亮吗？”

领主烧了一颗月亮！

这颗“月亮”在图书馆被彻底拆掉，前方的广场也被清理干净后，被渊白放在了床头。

因为地震影响，基地里的住所都没有使用玻璃窗，大家各有各的透光办法，又过了几次日升，7月20日早上，太阳隐没在云层中，渊白躺在屋顶，看着光芒将阴云染出一层金边。

她闭上眼，深海之中，红龙海怪悬浮在洋流中，而血河水母绕着它游动，仿若丝带，又像是围绕土星的半个光环。

大约是因为这几天和研究员们在一起待的时间多，渊白对自己的“禁止”异能了解更多，也反馈给了同样拥有这项能力的血河水母。如今水母也能隐藏自己的异能波动。

深海中不知日月，渊白感应着蛤蜊的能量逐渐消化，被彻底吞噬的蛤蜊已经与红龙海怪融为一体，让它的体型膨胀了1/2还多，如今它就懒洋洋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感应着最后一丝能量融入体内。

但当融合完成时，蛛巢基地里，渊白脑袋一偏，像是陷入了沉睡，同时，深海中她瞬间恢复了对海怪躯体的完整感应。

就像是一个睡了好几天的人在黄昏时醒来，感觉身体又陌生又熟悉，换了一具似的，渊白此时也有这种感觉：

她“看到”了！

她看到异能在体内流转，越来越汹涌的力量像是在此刻被激活了，依次进入十枚晶髓不，应该说是十枚大脑中！

当最后一枚也被“点亮”时，她感觉到大脑开始融化，从固体的晶髓变为跃动着而无形状的液体。

渊白这三天没少上课，京城对晶髓本质的研究也很深入，她只听得懂结论：能量不固定时其实是无元素倾向的，但固定成了晶髓，就会拥有不同元素的特性。

所以，从无形的“液体”化为有形，有色的固体，就代表着异能也固定了，只能继续升级或者觉醒全新的异能，并不会让原本的异能产生本质上的改变。

但现在这十枚液体状态的晶髓在她球形的身体内均等分布，像十个太阳！

而后，它们开始彼此交融。

丝缕般的能量交汇到一起，又流向别处，红龙海怪体内本来就是液体居多，时刻随呼吸与深海交换着海水，她知道水中一直也有能量，只是无法像晶髓里的一样被提取。

但就在此刻，渊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就变成了海洋的一部分：她是洋流，是漩涡，也是潮汐海水因她而翻涌，周围的力量正被她体内的十枚太阳提取着，吸收着，似乎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距离彻底“觉醒为异能生物”，而非“觉醒能力”还差一点。

十枚太阳继续融化，形状越来越肆意，像是体内燃烧着的风团，融入到血肉骨髓之中，而非人类那样固体形态的晶髓渊白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如果红龙海怪被杀死，岂不是得不到晶髓作为战利品，但她又意识到：红龙海怪不会死。

轰

在这一刻，连渊白的意识都开始模糊，然后她看到了“自己”。

沉在深海中的红龙海怪依旧把自己抱成一个球，只是表层的鲸骨等外露骨骼消失，隐没到体表下，身上则长出了大片艳丽而有规律的黑色花纹。体内的晶髓则彻底融合躯体，异能力从内向外地散发出来，覆盖了表层，渗入海水，而后强大的能量波动就像声波一样，向着更远的地方“发射”出去。

这一刻渊白想到的形容词只有发射！

她的意识也随着能量的波动向远处传播，她感觉自己像一道波一样从这个点爆发，扫过深海里的生物，辐射陆地上的人类，看到他们露出惊慌迷茫的表情她甚至看到了京城、荆仓、淮城。

她看到了躺在屋顶上的她自己，还有守在旁边的巨蛛，悬于上空的羽鲸。

她头也不回地前往更远的地方，更深的地方，而后，在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