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极重,都城有不少嫡妻或是被迫或是主动的将庶子记在自己膝下算作嫡子,林钰宁这话一出,不少人的脸色就变了。太后这才知道自己怕是被白氏当枪使了,只是林钰宁这话说得确实不得体,因而太后沉着脸开口“都是些什么胡话,王妃也是一番好意,记在她名下算作嫡子也是为着你自己的前程着想,你这孩子怎得想不明白呢”
林钰宁双手握拳声音里带着愤恨“孙儿的前程孙儿自己会挣,不需弃母求荣”接着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太后“孙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要什么自己会去挣,若是那前程需要抛弃生母,孙儿不要也罢”
“你,你这孩子”太后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看热闹的皇后赶紧出来打圆场“母后,宁儿还小,等他大了自然会懂您的好意,您莫要和一个孩子计较,林钰宁还不快和太后认错,你看看你将太后气成什么样了”
林钰宁看着呼吸急促的太后,低垂双眼“钰宁无错”皇后看着这倔强的孩子心里烦躁“你这孩子,太后是你皇祖母,你一个小辈顶撞长辈竟还不知悔改,靖王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林钰宁抬眼看过太后,看过皇后,还有身边的白王妃,声音坚定地说“若是长辈无错,小辈自然听从,但太后娘娘的话,钰宁不敢苟同。”旁边的白王妃厉声喝住他“住口,太后怎会有错,母后,儿媳日后会好好教他的,请太后息怒”
林钰宁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身边做戏,旁边的妇人王妃们一个个心里惊叹此子胆大包天,三言两语的跟着求情,一时之间殿里热闹极了。太后觉得自己的心口更闷了,皇后看着太后的脸色,暗叫不好,赶紧宣了太医。
后面的这番动静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听到皇后宣了太医,谁都坐不住了,皇帝带着诸位皇子和王爷一群人乌泱泱的赶来了,看到林钰宁和白王妃跪在下方,靖王皱起了眉头,他这个儿子素来有分寸,想必定是白氏惹了祸。
看到靖王来了,白王妃如同看到了靠山“王爷,王爷,妾不过说了一句将宁儿记在妾的名下,记作嫡子,他不愿也就罢了,是妾自作多情,可,可母后不过是说了他几句,他竟然将母后气倒了,王爷,这孩子,这孩子他真是被张妹妹惯坏了,以后可还了得”
白王妃说的委屈不已,说到情浓处还拿着手帕擦自己红通通的眼角,靖王看着她眼里全是不耐烦和寒意,侍奉在太后跟前的皇后看着白氏心里烦躁,扬声说“静,莫要扰着太后”殿里的人哪个都不是蠢货,白王妃打的主意无人不知。
林钰宁若是个性子软些的,今日就被她拿捏着认在名下了,届时不管靖王乐不乐意都拿她没办法,林钰宁脾气倔强闹成现在这样,那也是他自己顶撞太后,和白王妃无什么关系。不得不说白王妃打的一手好算盘,当下极重孝道,他一个孙辈当众顶撞祖母,一顿罚怎么都免不了的。
靖王也未给儿子求情,沉默的听完宫人转述殿里发生的事情,主动的跪在林钰宁身边向太后向皇帝请罪,说是自己教子无方,今日就将人带出宫去好好教导。靖王姿态放的极低,就算是皇帝和太后也挑不出错来。
林钰宁一直在前殿跪着,直到太后那边无恙后,才被靖王带回王府,那时他的腿已经无知觉了,就这样他还是强撑着一声不吭的随靖王回府,只能从苍白的脸色和有些虚浮的脚步才能看出他不似面上的平静。
林钰宁再镇定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他经此算是知道了,张鸢所说的有些事靖王也是做不得主的事什么意思,皇权之下对是对,错也是对。靖王带着林钰宁回到主院后,厉声罚他下跪,林钰宁咬着牙,眼圈泛红一言不发的跪在冰冷的地上。
靖王看他一脸倔强有些头疼“你可知你今日错哪了?”林钰宁抬头看着靖王,双拳紧握“儿子无错”靖王的头更痛了,他就知道这个孩子会这么说,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靖王耐着性子开口“太后是你的长辈纵有不妥,你也不该当面与她顶嘴,你可知就连当今陛下和皇后都不敢当面驳了太后,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张狂。”
林钰宁一脸不服的反问“那就要为了太后的颜面认旁人作母吗?”“你”靖王的怒火中烧“本王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有事就就来找本王,谁准你和他们硬碰硬的?”靖王长喘了一口气“那也不是旁人,是你的嫡母,本王的正妃”
林钰宁梗着脖子说“儿子只有一个母亲,还在北境等儿子回家,儿子断不会认旁人做母”“你你你,本王真是把你惯坏了,你亲娘只是个妾,你的母亲只有王妃,你懂不懂”靖王看着他怒不择言。
林钰宁眼神阴沉的盯着靖王说“是,儿子生母出身卑贱,儿子也是卑贱之身,配不上王府的高贵门庭,王爷不如放了母亲与我和弟弟,免得辱没了王爷”“你你你,你”靖王气得指着他半响未说出话来。
“你给我好好跪在这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靖王说完就甩着袖子大步往外走去,林钰宁转身大喊“儿子无错”靖王的脚步顿了顿,接着往外走。后院的白王妃打听到前院的动静,得意的笑了一声“小兔崽子跟我斗,哼”
白王妃脸上的笑意还未褪下,靖王的人就来传话“王妃白氏为母不贤,今日迁入佛堂,若无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白王妃震惊不已,闹着要去见靖王,靖王不愿见她,几个婆子不顾她的哭喊,将人带去了佛堂。
世子知道了靖王将王妃关了起来,心有怨恨但他又不敢去找靖王,只敢在院子里发火怒骂,倒是世子妃去了前院找靖王求情,靖王并不见她,只让人传了一声,要她安分守己,莫惹事端。
这一夜后院里的人各有心思,魏侧妃想着自己的机会终于要来了,白秋月在想自己日后的路该如何走,白王妃看来是彻底惹怒靖王了,为着她和孩子,她得早点做好准备。靖王想着自己的世子是真的废了,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清醒,林钰宁为了生母敢顶撞太后,他一个世子竟连替王妃出头都做不到。
林钰宁在前院跪了一整晚,靖王上朝前去看他,见他依然不知悔改,梗着脖子眼里全是血丝像一头愤怒的狼崽,靖王冷笑了一声吩咐管家“去,给六公子收拾行李,今日就将人送回北境”
说完靖王就扭头去上朝了,管家跟在他身后小跑着求情“王爷,王爷,王爷这就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的六公子这会儿回去,怕是要在路上过年,这,这,过完年,过完年”靖王不耐烦的停下脚步“让你做什么就去做,哪来那么多废话。”
跪着的林钰宁听到他的话顿了一下,慢慢的握紧双拳,扶着地慢慢的起身,折回来的管家赶紧扶他“哎呀,我的六公子啊,您何必呢,这就要过年了,您说您这闹得,您跟王爷服个软,莫要再犟了”林钰宁的嗓子又干又疼,试了几下才发出声来“麻烦管家去叫一声平安,我们这就回去”
第115章一百一十五章平安受伤 靖王回府人已经走了颜
林钰宁话音刚落接着就声嘶力竭的咳了起来,本想继续劝劝他的管家,听他提到平安,当下就噤了声。林钰宁看着管家声音沙哑的问“平安呢?”看着管家低下头,林钰宁声音颤抖的问“你们把平安如何了?”
管家这才开口“主子犯错可免,做下人的却免不了,平安暂时怕是无法跟您回去”林钰宁双目怒瞪“带我去见他”等到在冰冷的柴房见到浑身带着血迹的平安,林钰宁险些哭出声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平安何曾受过这般磋磨。
林钰宁颤抖着手去探平安的鼻息,感觉到微弱的鼻息喷在自己的手上,心里的慌乱才止住了,伸手扶起还在昏迷的平安,将人背在背上看了一眼管家背着人就往马棚走。管家看他眼里的冷意,心里有些发憷,但他又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六公子,六公子,平安还伤着不能乱动,您先将人放下,唉,您别”
此时恰巧孙铭回府,看到浑身狼狈的两人,赶紧上前行礼,走近一看两人一身血,吓得孙铭几步向前去摸林钰宁的脉搏“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们了?王爷呢?”林钰宁躲开孙铭的手对着他说“孙叔,我无事,您给平安看看”
孙铭带着人去了自己暂住的院子,摸着平安的脉搏半响后开口“小平安只是皮外伤,未伤到肺腑和骨头,将外伤养好就无事了”“那他为何一直不醒?”林钰宁逼问,孙铭给平安喂了一颗药丸说“受凉了,有些发热,再加上未上药伤口起了炎症,约莫晚间就会醒了。”
林钰宁心里有些难受,平安这浑身的伤都是因他而起,林钰宁再一次清醒的认知到自己还是太弱了,连平安都护不住,孙铭给平安上完药,这才看到站在旁边的管家,一脸不解的以眼神问他“你在这干吗?”
管家擦擦自己的额头,未理他对着林钰宁说“六公子您看平安还伤着,不如您再等等,等平安好些了您再动身”一旁的孙铭大为不解,林钰宁摇了摇头“不了,王爷既然有令,我自当遵从。”
“唉,王爷,王爷那是气头上”管家想要再劝劝他,旁边的孙铭不解的发问“唉,不是,等会,这都要过年了,动身去哪?王爷让人走的?”林钰宁未解答他的疑问,只是问了平安可否赶路。若是不行,他只能将人托付给孙铭,或是自己先带平安出城,租个院子给平安养伤,等好了他们再回去。
平安的伤说重也重但也没那么严重,但骑马肯定是不行的,林钰宁看了一眼身边还要劝自己的管家,谢过孙铭之后就将人背起去了前院,拿了自己的剑和将张鸢临行前特意塞给自己的匣子拿上,就背着平安往府外走。林钰宁这时候无比庆幸当时为了让张鸢安心,她塞给自己的银票自己并未拒绝,不然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带着还伤着的平安回家。
管家看他的架势是真要走,赶紧让人套马车,点侍卫“六公子,您就算真要走也带上人再走,这一路路途遥远,恐生波折,到时恐怕侧夫人要日日担惊受怕了”还是孙铭比较了解林钰宁,他一说林钰宁也就松动了,走至侧门,将平安放上停在门口的马车安置,与孙铭和管家告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管家唉声叹气的跟孙铭往里走,孙铭撞撞他“怎么回事?王爷平日里可是最看重这孩子,怎么闹成这样了”管家将昨日的事情对着孙铭大概的说了说,孙铭冷笑了一声“王妃还真是”两人互看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管家就不解了“你说那位侧夫人是怎么教孩子,怎得将人教成了这样,怪不得王爷不带人回来”孙铭摇了摇头说“两位公子平日里都是王爷在教”孙铭没说的是,人也不是靖王不带回来,是不能带。
下了朝的靖王跟着皇帝进了御书房,再次跟皇帝请了罪,皇帝本就不愿林钰宁与白氏母子亲近,如今更是乐见其成两人积下仇恨。但林钰宁顶撞长辈这个往大了说是不敬皇室,以下犯上,往小了说顶撞祖母怎么都是大不孝,今日早朝已经有人弹劾靖王教子无方了。皇帝叹了口气叮嘱了靖王几句好好教养孩子,莫要再教出一个林钰安来,一番话说的靖王脸上青紫一片。
看着弟弟愁眉苦脸的皇帝也止了话头,带着人一起去探望了太后,太后见了他还说“莫要罚的太重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日错不全在他,你那王妃,唉”说起白王妃,太后就忍不住的叹气,靖王低眉垂眼的坐在太后身边说“是,儿子已经罚过她了”
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盏“唉,平日里你不在,母后想着她常年一人也不容易,对她也比旁人宽容几分,没曾想竟将她纵的如此没有轻重”靖王赶紧回“此事不怪母后”,看着儿子脸上的疲惫,太后有些心疼“你说说,你院子里怎么竟是些拎不清的,那个张氏也是,哀家从前还想她是个好的,她平日里都教孩子些什么,好好的孩子别被她给毁了”
听着太后的话,靖王有些哭笑不得的替张鸢辩解“母后,她一个后院妇人能懂什么,宁儿三岁起就去了前院书房上课,平日里和张氏相处的时间还没儿子多,张氏又是个柔顺的,什么都听儿子。宁儿顶撞母后都是儿子教子无方,还望母后看在他还小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儿子回去后定会好好教他的”
听着靖王这一长串的长篇大论,皇帝意外的挑挑眉,看不出来啊,自己弟弟对那个前儿媳这么在乎,这会儿都不忘护着。太后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哀家说了那小子一句记作嫡子是为他好,他当众顶撞哀家,如今哀家不过说了你那侧夫人一句,你看看你这长篇大论,这么护着何不给她个体面的身份,若你早早的给个侧妃,昨夜也不会任由你那王妃拿捏着他生母的出身说个不停”
靖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后,儿子可没护着她,儿子说的都是实话,至于侧妃不着急的,那小子会替他娘亲打算的”太后看了他一眼,伸手点点他的脑门“你呀”旁边的皇帝听了靖王的话,猜到了靖王的打算也跟着劝太后“是啊,母后,宁儿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有主意的,您就别操心了。”
靖王在宫中陪了太后许久,做足了赔罪的姿态,待出了宫门浑身疲惫的叹气,心里想着还不知道那臭小子认错了没有,做人父亲可真是个苦差事,比上阵杀敌还要累。等他回到王府,看到一脸畏惧的守在府门口等他的管家,皱着眉头问“那小子可知错了?还有找个大夫给平安看看”
当时那般情况总要罚一个,林钰宁他舍不得,只能把平安推出去,在他眼里奴才代主受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到平日里张鸢对平安的关注,靖王还是暗中示意管家别把人真打坏了。因而平安那伤只是看着吓人,这会靖王还想着让人给看看,最好等回北境了就好的看不出来,免得那小妇人知道了对着自己泪水涟涟的。
靖王往正堂走的步伐顿住,看着小跑着跟着自己的管家厉声问“本王问你话呢?是没听到吗?”管家更害怕了,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去看靖王的脸色,扑通一声跪下“王爷,六公子,六公子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