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1 / 1)

胥姜淡淡道:“小时候胥家同辈的兄弟姐妹皆视我为外人、异类,总是趁师父不注意的时候欺负我。我被推进过池塘,扔下过山坡,还哄我上树,放狗守着,不让我下来……总之能折磨我的法子,他们都用尽了。”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别小看某些稚子,若无人教养,释放的恶,比大人更直接,也更残酷。”

楼云春将她搂得死紧。

胥姜拍拍他的臂膀,继续道:“可他们却不敢真弄死我。 ”

“因为父亲?”

“嗯。胥四推我进池塘那次,被师父撞见了,将他也丢进池塘里泡了一天。并警告族长,若再纵子弟欺负我,便去告官,将祖父祖母留下的家产通通要回来。”

从那过后,胥四等人便再不敢对她下狠手。

“后来,他们明面上再不敢欺负我,最多孤立、排挤,或者对我言语辱骂。”

胥姜轻哼一声,得意道:“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孤立我我不怕,因为他们都是草包,我不稀罕与他们为伍。他们骂我,我就骂回去,他们长辈比我多,挨骂的人就多,左右骂不赢我。”

楼云春既心疼,又觉得凶巴巴的小阿姜可爱,便在她脸上啄了啄,夸奖道:“阿姜真厉害。”

胥姜自得一阵,随后失笑,拿手去扯他的面皮,“拿我当麦麦哄呢?”

楼云春笑了笑,随后问道:“你喜欢麦麦吗?”

“喜欢啊,麦麦这般可爱,有谁不喜欢?”

“嗯,可爱,喜欢。”楼云春盯着她,目光犹如溪石上的青苔,潮湿又充满生机,“小阿姜也很可爱,还很勇敢。”

只是如若可以,他宁愿小阿姜像麦麦一样,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哄着长大。

胥姜无端被他看得脸热,随后咽了咽口水,转开话头,问道:“尽说我小时候了,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楼云春轻轻一笑。

胥姜锤了锤他,“笑什么?”

楼云春在她唇上碰了碰,“不禁夸。”

这是在笑她胆小?

胥姜转过身,朝里头拱了拱,“不说就睡觉。”

楼云春把她捞回来,缓缓道:“我小时候,衣食无忧,也没被人欺负,日子过得很平顺。”

“那为何还会养成……”胥姜学他摆一副冷脸,“这般模样?”

楼云春被她逗笑,随后幽幽叹道:“因为日子平顺,却也枯燥和孤独。”

胥姜静声聆听。

“母亲先天体弱,生产后亏空得越发厉害,头几年根本无法顾及我。父亲那时刚入仕,朝事繁忙,空闲下来也只够陪伴母亲,所以只好将我交给家中仆妇照料。”

楼夫人身子不好,性子孤僻,胥姜一直都知道。

母子二人虽有情,却不亲,胥姜也看得明白。

只是此时才清楚,却原是母子先天相亏,一弱一幼,无法顾及对方之缘故。

“自小,我见单伯和一个老妈妈,比见父母面多。那时每日除了吃、睡和功课,便是在父亲书房枯坐,等他回来检查和教导功课。”

楼敬那间书房,她是去过的,四周幽静,内里宽广,比她那书肆还大些,一人独坐且难免觉得孤寂,何况一个小小的孩童。

“每次检查完功课,父亲都会夸我。”

“夸你什么?”

“聪明,懂事,不让他操心。”

胥姜叹气,这种话偶尔听一听尚可,日日听便成了规束,让孩子不敢放肆、越界。

她随后问,“家中没有别的孩童吗?”

楼云春点头,“有,可他们与我合不来,不是嫌我太闷,便是怕我。”

他又何尝愿意同他们玩耍?他们听不懂他的话,也不明白他所想。

况且,他那时最需要的,也并非玩伴。

胥姜怜惜地捏了捏他的下巴,“那后来呢?”

楼云春握住她的手,继续道:“后来到了入学的年纪,父亲便将我送去了国子监,又另为我请了一名道人做老师。自那以后,我便在国子监和道观之间两头跑,除生辰、节气之外,便很少回家。直到高中入仕,才又搬回楼宅。”

那时楼敬已在朝堂立稳脚跟,楼夫人病情也逐渐稳固,儿子学业也有所成就,表面看着什么都好,却又什么都不太好。

“再过后,便是遇见了你。”

遇见胥姜时,她亦是孤身一人。

可她却不似自己那般死气沉沉,而是犹如悬崖绝壁上长出的一株松树,任凭风吹雪侵,却兀自挣扎向上,自成一片绿荫。

那样蓬勃的生机,令他不由自主地向往、追寻,然后越陷越深。

楼云春亲吻胥姜手上的伤疤,“若非遇见你,楼云春只是楼云春。”

“那遇见我之后,成什么了?”胥姜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照月?月奴?”

随后将私下腹诽他的称呼叫了出来:“楼大猫?”

楼大猫将她掀翻,压在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