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胥姜想起木大人对木兰景的疼爱之情,倒一时想不出他会犯什么案子。只是市井之中尚有明争暗斗,何况波诡云谲、尔虞我诈的官场,人心隔肚皮,这位木大人彬彬有礼的皮囊下,难说藏着怎样一副心肠。

楼云春见她不说话,便问:“在想什么?”

胥姜回神,笑了笑,“在想木大人一家,瞧着倒是骨肉亲和。”

楼云春却道:“越是骨肉亲和,便越容易牵绊,越牵绊就越容易被掣肘。”

胥姜只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便侧头去看他,只见他指着前方一个路口说道:“马棚到了。”

她又没打算追问。胥姜无言。

犟驴当真是饿了、渴了,一到马棚先喝了半桶水,又挤开楼云春的马,嘴皮在草料间翻飞。

胥姜瞧着它吃得香,摸了摸肚皮,她也饿了。

“你饿不饿?”

“饿了。”楼云春道:“前方丰安坊有间酒楼,听闻酒菜不错,可要去尝尝?”

“这么晚了,不打烊么?”

“今夜不闭坊门,通宵待客。”

“那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一驴一马穿街过坊,很快便至丰安坊,楼云春打马走在前头,领着胥姜来到一座灯火通明的酒楼。

胥姜目光落在门头巨大的牌匾上,“广福楼。”

广福楼有三层,抬头望去,广袖盈栏,宾朋满座,或三两对酌,或成群而乐,或举杯邀月,或击节而歌。

活色生香,热闹非凡。

二人落地,便有马侍过来替他们牵马,迎客的门童弓着腰请他们入楼,随后朝里头喊道:“客官两位。”

话音一落,便立马有堂倌上前接待,堂倌是个和气的,见楼云春穿着公服,脸上拱出几分恭敬。

大堂已没有空位,也不用二人开口,堂倌便将两人径直带往三楼。

三楼人也不少,但因设座疏落,每座之间又有垂帘屏风相隔,比楼下清净雅致许多。

堂倌将二人引至一处雅座,胥姜打量一番,这雅座设在勾阑旁,视野开阔,倒是个听风问月的好位置。

“此处清净,景致又好,本该早就占了的,只是原本订座的客官又说来不成了,这才空下了。”堂倌拿手里的抹布擦了擦矮案,请二人入座,又问:“二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楼云春问道:“可有食单?”

堂倌拍了拍胸脯道:“小人便是食单,二位想是不常来,所以不知咱们酒楼都是‘活食单’。”

胥姜起了兴,“既如此,报个食单来听听。”

“二位客官可听好了,咱们酒楼有四大招牌,分别是蕃体间缕、水炼犊炙、寒暖花酿驴、缠花云梦肉。另有葱醋鸡、仙人脔、筋头春、乳酿鱼、八仙盘、五生盘、凤凰胎,还有冷蟾儿羹、卯羹、白龙臛、清凉臛、长生粥、小天酥、鸭花汤饼……”

堂倌不歇气的念了几十道菜,听得胥姜头晕眼花,脑子嗡嗡作响,她忙抬手打住,说道:“够了,够了,太多也记不住。”

堂倌得意一笑,问道:“客官可想好吃什么了?”

胥姜眼巴巴地看向楼云春,楼云春略微一思忖,根据胥姜平日的口味,报了几个菜名:“水炼犊炙、葱醋鸡、乳酿鱼、筋头春,外加两份小天酥。”

竟将菜谱都记下了,胥姜不由得惊叹。

堂倌也有些吃惊,不曾想今夜竟遇到个对手,先赞了一句,“客官好记性。”又跃跃欲试地问道:“酒水可要?”

胥姜见他又要报酒名儿, 赶紧接话道:“烫一壶米酒便好。”

堂倌有些憋得慌,“只要米酒?不听听别的?”

胥姜连连拒绝,“不了不了,多谢小哥,快些上菜吧,实在饿了。”

“二位客官稍等,酒菜马上就来。”堂倌满脸遗憾地退场。

胥姜大松一口气,随后对楼云春好奇问道:“他报的那些食单,你都记下了?”

楼云春嘴上谦道:“记了个七七八八。”眼神却有些自得。

胥姜夸道:“了不起,不愧是探花郎。”

楼云春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笑貌清浅。

此情此景,可谓:人面月面两相映,一寸雪光一寸心。

胥姜呆看着,忽然明白为何楼敬替他取字照月了。

不一会儿,酒菜便陆续上桌了。

先是水炼犊炙,这是一道牛肉。在大盛牛、马、驴,若非官府批文,不得私自宰杀,若私自宰杀不止要被施以鞭刑,还要罚苦役一至三年不等。所以寻常人家、食肆,很少食牛肉、贩牛肉,此处将这道菜设为招牌菜,想来是得了宰杀批文的,可放心吃。

此道菜作为招牌菜,自然有讲究,肉不能用寻常牛肉,需得选牛犊肉,且得是牛犊最嫩的部位。不过选材虽严苛,做法倒是很简单,将肉切薄片,以事先吊好的高汤炖煮片刻,再捞出淋上些许茶油、椒油,撒上葱花即可。

紧接着是一道葱醋鸡,葱醋鸡本是官肴,这两年圣人奉与民同乐,不少官肴推行至民间,使百姓们也能同烹同调。

据说此道菜本要选用以葱、醋圈养出来的鸡做最好,可传至民间后,百姓们觉得其过于糜奢,便以寻常鸡将其替代。鸡不能大,两斤左右为佳,先将整只鸡洗净,再以葱水、醋、盐腌制,可蒸、可炸,蒸的软嫩,炸的酥香。

鱼是少不了的,楼云春点的乳酿鱼。此乳非乳,而是用鸡骨、猪骨炖煮至汤汁奶白,再酿入被煎得两面金黄的鲤鱼,加豆腐、笋、菇等菜,以石锅之余热继续炖煮。待上桌时,汤水犹沸,在寒冬冷夜里,甚是诱人。

剩余两道菜,其中筋头春是烤鹌鹑,小天酥是以鹿肉与鸡肉烹制成的粥。

胥姜看着这几道菜,便知要吃去不少银两,又馋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