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想了想,还是将在西市作坊里碰见继圣书局吴管事的事,讲给楼云春听。
“他倒是坐实了我的担忧和猜想,继圣书局果然利用户部之权,截断了我走官衙刊印的途径。好在此次多亏杜先生,若非他斡旋,我这《蒙学新集》只怕也是刊不出来。”
听她与人起了冲突,楼云春皱起眉,将她拉过几番打量,“有没有伤到你?”
胥姜摇头,面带得意之色地,抬腿冲他比划,“我就那么一踹,他就倒了。”
楼云春后退半步,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她眼睛一弯,将他拉过来,“别害怕,不欺负你。”
楼云春在心头叹气,想了想还是嘱咐道:“下次再碰上,莫要起正面冲突,我怕你吃亏。”
此次,是她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才全身而退,若对方多一两个人,便是要吃亏的。
胥姜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安抚道:“你放心,下次我若一个人再遇上他们,决不啰嗦,转头就跑。”
水沸了,楼云春冲好茶,拉她坐下。
“户部和继圣书局之事,上月便在大理寺立卷,我已派人暗访,陆陆续续也传回来一些消息。”
“方便说吗?”
楼云春摇头,只道:“其中牵扯极深,不好细说。”
怕她不安,又说:“但你放心,此事既然大理寺已经立卷清查,便不会囫囵了结,你只做自己的事便好,其余不必理会。刊印之事更不用担忧,只要一结案,肃清了户部,此间自然清明,届时你想刊印什么便印什么,不再受人掣肘。”
“那就好。”朝堂机密,胥姜不好追问,但她相信楼云春,毕竟阎王这个名号,他可是凭本事得来的。
衙门当好衙门的差,百姓过好百姓的日子,如此才算清平盛世。胥姜端起茶喝了一口,只觉得心头无比安定,熨帖。
茶还没咽下,忽听楼云春道:“我听见了。”
“嗯?”
“伊拉勒说的,我是你的情郎。”
“噗”胥姜一口茶水喷出老远。
第44章 四十四斩,新书装帧
楼云春赶紧拿手帕替她擦嘴,又将桌面清理干净,重新替她斟茶。
胥姜面庞通红,也不知是咳得,还是臊得。 心说:这人不光眼神好,耳朵还尖,怎么什么话都听。
楼云春收拾好,关切问道:“可还好?”
胥姜哀怨地盯着他。
楼云春被她盯得脸红耳热,却仍是握着她不松手。
“你这人……”胥姜拿他一点办法也无,想着伊拉勒后面说的话也被他听去了,心头又躁动。
楼云春将她手贴在脸上蹭了蹭,带着点讨好。
这谁能忍住?胥姜正要靠近。
“胥娘子!”汪掌柜‘嘭’地推开门,两人迅速分开。
由于动作太仓促,带翻了桌上的茶盏,胥姜手忙脚乱地将茶盏扶正,楼云春又去找抹布。
汪掌柜见自己打搅了一对小鸳鸯,将他妻子叫带来的回礼往最近的桌子上一放,赶紧退了出去,还体贴的替他们带上房门。
“打搅了,你们继续。”
胥姜盯着泼洒在桌面的茶汤呆了片刻,‘噗嗤’笑出声,这一笑便笑得停不下来。
随后,一双手自她身后粘过来,将她搂进宽阔的怀抱里。
林红锄慢吞吞蹭进书肆,胥姜一见她那丧眉耷眼的模样,便知道她没能瞒住林夫子,受了教训。
好在林夫子没追来锤人,她松了口气,拍了拍林红锄,“下次少喝点就成。”
林红锄双眼一亮,人立时来了精神,“下次?”
胥姜打嘴道:“呸!听错了,什么下次。”随后让她去找隔壁老汪借一个石臼,来舂捣昨日买回来的物料。
她要准备熬浆装帧了。
她搓搓手,跃跃欲试。
装帧先折印纸,折好后,将其序叠、撞齐、固定、裁切,再裁包背纸、书签、书衣。每一道工序都需得谨慎、细致,出不得差错。
林红锄与汪掌柜两人一起将石臼抬过来,又一起进肆,瞧胥姜叠印纸。
林红锄看了几遍,就上手了,汪掌柜不敢碰,只在一旁感叹,“这得费多少心思啊,真没一行是容易干的。”
胥姜笑,“你们米铺想来也不容易。”
汪掌柜点头,“谁说不是呢?选种、选类、收售、买办,都得奔波,劳苦劳心。做好这些却也只成一半,另一半得靠老天,若是一年收成不好,粮贵且少,那不光百姓难挨,咱们也寥落凄惨。收成好呢,价又贱,堆得多了,又怕风啊雨啊的,生虫发霉。要从中取财,便得未雨绸缪,拿丰年去防灾年,可其中所废人力物力也不少,总之各有各的为难。”
话虽这么说,可汪掌柜却将米铺打理得很好,让家人衣食无忧,让孩子有学可上,让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这京城过安稳日子。
胥姜也感叹:“谁都得精打细算,勤勤恳恳,才能将日子过好。”
“正是。”汪掌柜便是欣赏胥姜这点,踏实、勤劳,别看她一个小娘子,做事却周全老道。且性子爽朗,人却沉稳,不似他刚做买卖那会儿冲动、暴躁,吃了不少亏,走了不少弯路。
这样一个处处都难挑出错的人,很难不招人喜欢,不怪胡煦和楼云春对她情根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