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粟拉住谢景聿的手。
谢景衡看见了,笑一声,对林粟说:“你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护着他啊……看来学校里的传闻没错,你们这对情侣是挺模范的。”
林粟不理会,反问谢景衡:“你不回家要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和你们没关系。”
谢景聿看着谢景衡,恍然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偏执、冷漠。虽然境况不一样,但他们都是家庭的受害者。他想到刚才孙志东说他在学校被人骂“私生子”的话,不由眉头轻皱。
“你要是不回去就跟我走。”
谢景衡微怔,谢景聿面无表情地解释说:“我不想大晚上的还接到老孙的电话,让我出来接你。”
林粟也觉不能放任谢景衡一个未成年大晚上的在外面游荡,万一出了事,他们都脱不了干系。她朝谢景衡招了下手:“跟我们走吧,不然我就把你不回家,在外面过夜的事告诉孙老师了。”
谢景衡拧起眉头,觉得他们两个多管闲事,但他的确不想再听孙志东说教了,便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谢景聿和林粟先带着谢景衡去了附近的卫生所,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了,之后就一起去了“穗穗有食”。
林晓穗看到谢景衡,问林粟他是谁,林粟含糊说是谢景聿的一个弟弟,林晓穗多少了解谢景聿的家庭情况,就没多打听,招呼赵勇为给他们做点吃的。
晚上店里吃饭的人多,小小的饭馆里处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还有食客们的谈笑声。林晓穗端上好几道菜,一口一个“孩子”地喊谢景衡,热情地招呼他多吃点儿。
谢景聿见谢景衡看着桌上的饭菜,神色寂寥,垂下眼开口说:“你现在不吃饱,晚上我那里可没东西给你吃。”
林粟把一碗汤搁在谢景衡手边,示意他:“喝点汤暖和暖和吧。”
在这样的冬夜,这顿饭显得灯火可亲,谢景衡已经很久没感受过类似于“温暖”的感觉了,即使在临岩市,呆在他妈妈身边,他也很少有过这种感受。他妈妈是个懦弱的女人,只会唉声叹气,就像是古代后宫里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有时候还会将情绪发泄到他身上。
谢景衡的目光扫过谢景聿和林粟,按捺下心中的情绪,沉默地吃饭。
吃完饭,谢景聿和林粟领着谢景衡离开“穗穗有食”,经过路口的便利店时,谢景聿说要买东西,就进去了。
林粟等在外面,看向谢景衡说:“晚上你就去你哥……谢景聿的公寓住一晚吧,以后别和人打架了。”
谢景衡还是很犟:“你们完全可以不管我。”
“不是我想管,是谢景聿。”
谢景衡自嘲:“他应该恨死我了才对,我毁了他的家。”
“他的家不是你毁的,至于他恨不恨你,我想之前他就和你说过了,他真正记恨的人是谁。”林粟想谢景聿主动带谢景衡回来,就是不再去计较以前的事了,她也当站在他那边才对。
“他知道你们都是受害者,现在他逃出来了,也想拉你一把。”林粟郑重地说。
谢景衡心头一动,但还是嗤笑道:“假仁假义。”
林粟蹙眉,语气重了些:“不是只有你的痛苦才是痛苦。”
谢景衡绷着脸:“你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不会懂的。”
“幸福的家庭?”林粟了无意义地笑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就生活在山里,是被养父养母虐待着长大的,要不是谢景聿让谢成康资助我,我连高中都读不了。”
谢景衡露出了些许吃惊的表情。
“至于谢景聿,他的痛苦不会比你少,但是他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林粟很冷静地说:“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不幸的家庭也有很多,既然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就想办法改变自己的未来。”
“我和你哥都是这么做的,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试试。”
谢景衡眼神沉沉,缄默不答。
谢景聿买了东西出来,示意谢景衡跟他走,他们先送了林粟回家。分开前,林粟看着谢景聿和谢景衡,叮嘱他们别打架,听她这么说,兄弟俩的表情都不太自在。
虽然生理上他们是同一个爸,但谢景聿和谢景衡没一起生活过,说不上熟,加上之前的纠葛,两人单独相处格外别扭。
到了公寓,封闭空间里,这种尴尬被无限放大。
谢景聿把刚从便利店买的东西放桌上,没什么感情地说:“都是一次性用品,你晚上用这个。”
谢景衡也没什么情绪地应道:“嗯。”
谢景聿看他一眼,忽问:“你不回去,谢成康不找你吗?”
谢景衡冷哼:“他不像关心你一样关心我,我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他也不见得会过问。在他心里,始终还是你这个儿子最优秀。”
“不然你回家吧,你只要服服软,他就不会和你计较的。”谢景衡语气嘲讽。
谢景聿知道谢景衡是故意在挑衅,他沉下脸,又想到林粟叮嘱的话,便把情绪压了下去,不和谢景衡这个未成年一般见识。
谢景聿给谢景衡拿了套干净的家居服,又从卧室里抱了床被子丢到沙发上。带谢景衡回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可没办法和他睡一张床。
他们两个本就关系不和,话不投机便不再交谈。
晚上,谢景聿在卧室里看完一篇文献,出门去洗手间时,看到客厅里没人,以为谢景衡是偷偷跑了,他刚想打开公寓门去看看,回头瞥到了阳台上的一个身影,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谢景聿本来不想管,但又不想明天一大早就接到孙志东打来的电话,问他谢景衡怎么没去学校。他现在在孙志东那儿就跟谢景衡的监护人一样,谢成康不管,他就找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你明天要上学,还不睡?”
谢景衡趴在栏杆上,回头看一眼,讥嘲说:“你怎么和我妈似的。”
谢景聿狠狠皱起眉头。
“睡不着。”谢景衡吹着冷风,看着窗外的夜景,冷不丁问:“你没把我寄给你的信给谢成康看,是不是?”
他不等谢景聿回答,自顾自接道:“你如果给他看了,他不一定会把我接到身边来。”
谢景聿忖了下,走过去,和他一起并肩站在阳台上:“我并不想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