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提起酒坛为他倒酒,崔至忙双手持起酒杯,英娘道:“今日你可夸错人了, 菜大多都是秋兰姐做的,只有几个是我的手艺。”

“那让我来猜猜。”崔至沉吟道,最?后指着?其中一道“雪霞羹”说道,“荷花花瓣焯水后,摆入盘中,如淡紫如霞;豆腐切成小?块,烹煮之后,雪白如蕊,这道菜,可是宋娘子做的?”

英娘放下酒坛,坐下,奇道:“何以觉得?”

“因为姑娘是豆腐娘子。”他笑道。

英娘噗嗤一下,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高深的理由呢,原来只是一句‘豆腐娘子善做豆腐’。”

“墨客书生精通文章。”崔至接口道,“不过是同样的道理,我以己度人了。”

“倒也没错,确实是我做的。”英娘举起酒杯,“崔……行之,感谢你介绍我弟弟去?府城读书,宽儿能考中,也多亏有你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宋宽也提杯说道:“行之兄,多谢你对我这些时日的照顾。”

崔至笑道:“我也要?感谢宋娘子的款待。”

宋宽接着?说:“上次姐姐送我,不是给我带了一个食盒吗?行之兄吃了,赞不绝口,一只惦记着?再次品尝姐姐的手艺。如今他住的客栈,据此不远,每日能否来店里用餐?”

这话来得突然,一时间?英娘不知?道怎么接,毕竟与崔至只见两面?,并不太熟,她看到对面?崔至目光炯炯,又?觉得他是恩人不能直言拒绝,想了想,说道:“这也简单,每日装在食盒里,我让店里人送去?就是,也省得你来回跑腿劳累。”

崔至闻言看向宋宽,笑笑不语。宋宽暗中埋怨姐姐不懂他的用意,正欲再劝。忽然,英娘余光似乎看到什么,眼睛盯着?门口,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崔至和宋宽也向门口看去?,见一男子穿着?捕快服,手按在刀把上,立在门口,眼中含笑。

英娘放下手中酒杯,下意识站起迎上去?,诧异地问?:“晚上不是要?巡逻吗?”

“哦,小?叶有点事,跟我换班了。”陈玠轻描淡写?地说。

英娘眨眨眼,虽然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但?也没细想,向陈玠介绍道:“我弟弟宋宽回来了,你见过他,另一位是他的朋友,崔至崔公子。”

陈玠抱拳道:“陈玠见过各位。”崔至同宋宽也站起行礼。

英娘说:“你还没吃晚饭吧?正好一起,我再去?拿一份碗筷。”

陈玠拉住她胳膊,说道:“我自己拿,你回去?坐。”说罢,又?看了崔至一眼,才迈步走进厨房。

天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赶来。陈玠带着?董捕快几人正在街上走,叶捕头气喘吁吁地找到他,说道:“有人,有人,挖,挖墙角!”

“挖墙角算什么罪行?”董捕快“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不是,是,在豆腐,豆腐店!”叶捕头跑得太快,以至于气喘不匀。

陈玠听到“豆腐店”,心里一惊,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一把揪起叶捕头的领子,说道:“英娘怎么了?”

“有个男人,喜欢,喜欢英姐姐,挖墙脚,挖你墙角!”

陈玠放开手,叶捕头等不及平息呼吸,就紧忙说:“是英姐姐弟弟,弟弟的朋友,总盯着?英姐姐。”他伸出两只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着?陈玠的眼睛,续道:“他,跟头儿看英姐姐一样!”

他与小?叶换班,匆匆赶来。虽然他站在门口,姓崔的是侧着?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从男人敏锐的直觉中,他觉得小叶说得对。尤其听到宋宽的话,什么叫“忘不了英娘的手艺”?哼,忘不掉的是人吧!

后来,听到宋宽有撮合之意,实在按耐不住,都想出声阻拦,但?他又?好奇英娘的态度,于是闭口不言。英娘斟酌语言,也不过几个数的事,但?对于陈玠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陈玠取了碗筷,直接坐在英娘身边,对上崔至失神的双眼。他毫无退意地盯着?他,直到崔至垂下眼。

在英娘向站在门口的男子走去?的时候,崔至就觉得不对劲,等那个男子握住英娘的手臂,而英娘并没有躲避。顿时,仿佛凭空的一个大锤,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个重?击,把他敲得眼冒金星。

他还是迟了。

宋宽瞪着?眼睛,看看英娘,又?看看陈玠,这两人之间?的互动?说不出的自然,他不是傻子,当然明白他们是什么关系!

英娘看了一眼崔至,对宋宽说道:“宽儿,陈玠陈捕头,他,嗯,你该叫他一声‘姐夫’。”说完这话,脸上已经?红得发烫。

此言一出,对面?的两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崔至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已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让他心中的愿景瞬间?破碎;而宋宽更是惊讶不已,他没想到姐姐刚经?历和离之痛不久,自己也只是短暂离开了慈溪县一段时间?,她居然就又?要?嫁人了。

陈玠笑着重复道:“没错,我就是英娘将来的相公。”

崔至和宋宽盯着?陈玠不说话,英娘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收敛一点。

陈玠兀自不觉得,他举起酒杯,对宋宽说:“宽弟,先恭喜你考上童生。”

宋宽忙举起酒杯,但?是一时半会儿,无法从震惊中缓过来,就又?被一声“宽弟”补了一击,更觉得迷迷糊糊,他含糊道:“啊,那个,多谢。姐,姐……陈捕头。”

不行,太突然了,他叫不出来“姐夫”。

陈玠一笑,仰头喝光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左手持酒杯,右手覆上英娘放在桌上的手,说道:“我与你姐姐情投意合,今日你在,我便向你承诺,有我陈玠活着?一日,定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将倾尽此生所有,怜爱她、珍视她,护她周全。”

他一口气干了杯中酒,掷地有声地说道:“若违此事,如同此杯!”只见他手中稍一用力,那酒杯便应声而碎,碎片四散。

英娘忙捉起他的手仔细看,见没有流血,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才放开他的手。

宋宽知?道姐姐与崔至无望,叹了一口气,说道:“陈捕头帮了我姐姐不少,想来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既然我姐姐选择了你,希望你莫要?负她,否则,纵你是捕头,我也不与你善罢甘休。”说罢,一口将酒喝尽。

陈玠与英娘手相牵,目光相视,郑重?道:“今生今世,唯此一人。”英娘为他的话语所触,紧紧回握他的手。

崔至惨白脸色,端起酒杯,勉强笑道:“祝两位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陈玠拿起英娘的酒杯,回道:“多谢,我就替娘子饮干此杯。”他喝光后,又?倒了一杯,说道:“这杯是我的。”一饮而尽。

喝过酒,陈玠张罗着?大家吃菜,可崔至哪里还吃得下去??简单夹了几箸,便推脱有事要?告辞。宋宽见他要?走,就与他一同离去?。

英娘与陈玠送他们到门口,等回来之后,英娘似笑非笑,说道:“陈捕头好脚力,赶来的正是时候。”

陈玠上前握住英娘的手,假装酒意上头,笑道:“娘子说什么,为夫听不懂。”

“哼!”英娘甩开他的手,说道:“我说小?叶怎么突然跑了,原来是以自身换你去?了,你倒是有个好手下!他和你说什么了?”

“不过就是有不开眼的,盯上我娘子,我只不过是来为你排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