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的眼光突然锐利得像能戳死人的剑,紧紧盯着宋宽。

宋宽看起来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我不行,我去考也考不上,还不如趁早放弃,谋点其他的事情做。”

英娘如电的目光射向孟思为:“是你劝他这么做的?”

孟思为摇头:“我劝他无论如何还是去试一次,他不肯。”

英娘面无表情地点头,对宋宽说:“你过来。”

说完往马车方向走,宋宽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也跟了上来。

陈玠一直背对着他们给马梳毛,他不想探听别人家姐弟的隐私,但距离不远,声音清晰的传来,他也什么都听到了,听到有脚步声,他转过身。

英娘快走两步,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马鞭,回身猛地一下抽在宋宽的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宋宽痛苦的喊出声来。接着她迅速抬手,鞭子在空气中划过,发出“咻咻”的声音,“啪!”再一鞭,准确地落在宋宽肩上,两道血痕渗透了他的白衣。

一向没吃过苦的宋宽哪经受得住这两下,看着冷若冰霜的姐姐又扬起鞭子,还要再打,他扭头往回跑,孟思为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拦在他身前。

英娘举起鞭子,见宋宽跑了,刚要往前追几步,却从后面被人抓住胳膊,拽住鞭子,是陈玠。他要抽走鞭子,英娘不肯,但拗不过他力量大,还是被夺走了。

孟思为沉声说:“宋姐姐,宋宽有错,你当姐姐的是应当教导,怎么直接动手打人呢?”

英娘冷笑道:“你是以什么身份管起我的家事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可不管怎样,你现在也是个外人,哪有插手我家私事的道理?”

说罢,还不等孟思为回答,喝道:“宋宽!我给你时间想一想,你要不明天回学堂,准备县试,要不然,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

“为了供你读书,爹和我起早贪黑,辛苦劳作,希望你能有个好出路,能光宗耀祖。你读书十载,到临头了,反而退缩,我宋家虽然只是普通人家,但也不要缩头乌龟窝囊废!”

宋宽被骂得垂下头,孟思为也哑了口。英娘掉头就走,一声不吭进了车厢。陈玠看了他俩一眼,跳上车轼,驾车而去。

不知行了多久,车停住了,陈玠在外面唤道:“宋娘子。”

“嗯?”英娘吸一下鼻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下车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

“我不饿。”

“那我休息一下,一会再走。”

英娘没说话,她刚进到车厢,泪水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滑落,一帘之隔还有他人,她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做不到,只能任由泪水浸润脸颊。

她的丈夫被镖局撵走,又惹了一堆板子上身,现在还趴在家里养伤;弟弟不敢面对结果,逃避县试,还有断袖之癖,别说光宗耀祖,都要断子绝孙了。

她的丈夫是她的仰仗,她的弟弟承载着她的期待,现在,仰仗和期待都崩塌了。她想过好日子,她想向前走,可她最亲的两个人,仿佛在她一左一右,使劲拖拽着,不让她前进,甚至要拉着她一起倒退,到无止境的深渊里去。她真的很累。

英娘又想流泪了,泪珠又盈满了她的眼眶。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流动着,是水流声。她忍不住撩起窗上的帷子,正是来时见到的那条小溪。

她四处望,看到陈玠正盘腿坐在溪边树上吃干粮,陈玠仿佛感受到目光,也向这边看来,两人对视了一小会儿,英娘突然想起自己的泪还没擦,忙放下帷子,双手胡乱地擦脸。

“出来放松一下吧!”陈玠喊道。

英娘思索了一会,清澈的溪水让她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她再次确认过脸上没有泪水,走下马车,缓步向溪边走去。

“接着!”陈玠抛来食物,英娘接住,坐在地上慢慢地吃。本来没觉得饿,但当咽下第一口食物,顿觉饥肠辘辘,她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陈玠笑了一声,英娘有些不好意思,刚才还说不饿呢,现在就吃的这么香。她抬头讪讪地解释道:“不知怎么又饿了。”

陈玠忍住了笑,但笑意还是从眼睛里溢出来。他转移话题,抬头看溪水:“我记得你们青桥村,也有一条小溪,没这么宽。”

“你说的是是清溪吧,我们做饭用的还都是溪里的水,也不知怎么,清溪里的水带着甜味。唉,好久没回去了。”英娘怀念地说。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我那时十岁,寻亲迷了路,要不是走到清溪喝了水,怕是在你碰到我之前就死了。”

“十岁?原来你比我小一岁啊!”英娘顺口说。

“那我该称呼你为‘英娘姐’了。”陈玠笑道,说完又皱起眉头回忆道,“我怎么记得,当时你说,你比我的年龄小呢?”

英娘心里咯噔一下,含糊不清地说:“哪有,你记错了。”

“也许是吧,毕竟七年了。”他说。

英娘不敢再继续聊青桥村的事,她怕再说错什么细节,被陈玠发现起疑心。

毕竟当年救了陈玠的,并不是她。

第5章 欺瞒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俩的关……

“对了,你怎么知道他俩的关系?”陈玠突然问。

英娘顿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宋宽和孟思为,当时她想明白他俩的关系,也就反应过来陈玠为什么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你站得远没看到,他……”英娘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个男子,尤其是知道他比自己小,又和宋宽差不多大,也像自己弟弟似的,这话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他怎么?”陈玠不解。

“就是脖子上……嗯……”英娘左手托住开始发烫的腮,含糊道,“有……有点什么。”

陈玠不说话了,他虽未成家,但作为捕快,作为男人,男女之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两人之间尴尬地沉默了,只能听到婉转的鸟啼。

英娘静静地听着小溪的吟唱,看着枯草断枝随着水流而下,仿佛自己心中的烦恼也一并被溪水带走了,她的心逐渐变得宁静平和。她感激陈玠的好意,带她来溪边散心,心里的阴霾确实被驱散了不少。

歇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上车之前,英娘说:“那枚戒指……能不能还给我?”

陈玠一怔,没想到她还想要刻有自己名字的戒指,但也不多问,笑道:“是了,给出去的东西又怎么收回来。”

随即拿出戒指放到英娘手心里,说道:“物归原主。”

英娘说了声“谢谢”,钻进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