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玠抬头注视着他,见他最终翻身上去,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叶捕头从上面放下一个木盆,外面的天光被遮挡,陈玠明白他的用意,等木盆落下,就坐上去。
随着“吱呀吱呀”的轱辘声,陈玠到达顶点,他纵身一跃,跳出?木盆,叶捕头又放下去,接着接应其他人。
陈玠环顾这个破败的院子?,只看到木柴和一匹马,没有人声。还好天下大雨,院中?泥泞,地面上留下了马车的车辙印,一路延伸到院门。
如姓元的所说,英娘已经被他们送走了。会?送去哪呢?现?在他已经知道他们的勾当,人定不?能留在城内了,所以?他们会?送英娘出?城。
想到这,他无法再等待,从马厩中?牵出?马,匆匆留下一句:“到城门来找我。”顾不?得给马套上马鞍,就飞身而上,双腿一夹,疾驰而去。
匆匆到了城门,他拽动马鬃,控制马匹停下,他并?不?下马,而是直接问城门兵:“从开城门到现?在可有异常?”
城门兵定睛一看是他,堆着笑容打招呼,听他问话,思索了一会?儿,道:“没有什么奇特?的。倒是有一场为了谁先出?城引发的争斗,这平时也不?是没有过。”
另一个人突然?插话道:“有一辆运柴车,别人都是运柴进城,他倒是运柴出?城。”
“对对对,我们就简单地查了一下”第?一个说话的突然?想起来,接口道:“后来他趁着我们处理争斗,自行走了。”
陈玠心下一沉,他突然?想起从地道出?来时,在院子?里见到的堆积的柴火,英娘应该就在运柴车里,被他们如此运出?城去!
念及此,他无心再此停留,仓促间说道:“等我的手下过来,让他们追着车辙印记赶上!”便又促马出?城。
到了此时,出?城的马车何止一辆,好在出?门先是一条大道,一般都要顺着前行,待行至分叉时,他就下马观察辙印,估摸深浅,猜测前行,如此追随到慈溪河的木桥边。
见桥上木柴零落一地,顿时眼跳心惊,呼吸加快,这里发生?什么事?怎么如此情状?
有什么亮光突兀地闪了他的眼,他眯着眼睛望去,桥的外侧好像插着什么东西,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亮。他跃下马来,走上去一瞧,顿时呆立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插在上面的,正是他送给英娘的花瓶簪!
英娘的簪子?怎么会?在这?他拔下簪子?,见上面还有血迹,心中?剧痛,把簪子?紧紧握在手心。
耳边的嗡鸣声渐渐散去,取而代之?地是湍急的流水声,他怔怔望着奔腾不?息的河水,又低头看看簪子?,若有所悟。
难道是英娘与匪徒起了争执,差点落水,为了保命,将簪子?插入,可最后还是没有稳住身形,落入水中?,只留下簪子??
他转身上马,顺着水流驱马快跑,大声唤着:“英娘!英娘!”
呼唤伴随着澎湃的水流声,在天地之?间回荡,却迟迟无人应答。伴随着太?阳冉冉高升,阳光也逐渐有了温度,而陈玠的心却悄然?下沉,下沉。
沿着下游跑这么久还没找到,英娘不?会?是沉入水中?……
不?,不?会?的,他马上否认,可能是自己找错方向,也许英娘并?没有落水,是自己猜错了,也有可能是同一个样式的簪子?,并?不?是英娘留下来的。
与其让他相信英娘遭遇不?测,他宁愿相信她仍被拐子?扣留着。即使她不?幸被卖到了那种不?堪的地方,他也定要找到,并?接她回来。
只要她,活着。
想到这里,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痛楚,这份痛苦,比前几日?在衙门前所经历的还要剧烈百倍。他紧紧捂住胸口,身体不?由自主地伏在马背上,冷汗如雨下般浸透了衣衫,使得衣物?紧紧贴附在身上。
“也许,是我找错了方向。”他忍着剧痛,心中?暗自思量。
退意萌生?,但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残存:“万一,英娘就在前面呢?”
多年之?后,每当陈玠再回想起这一幕,都无比感谢此时坚持下去的自己。
第47章 重逢 前面的河道有一处转弯,陈……
前面的河道有一处转弯, 陈玠从马背上抬起身子,调整行进方向?,一柱日光晃过眼睛,他不?自觉地眯了眼。
就在那一霎时, 他的眼眸突然放大, 紧盯着前面,内心汹涌起来。
一人背对?着他, 蜷缩着躺在河边。
陈玠望着那单薄的背影, 心里越来越笃定。那个?身影, 像是无法抗拒的磁石,强烈吸引着他。他一拽马鬃, 不?等马儿完全?停稳, 已经飞身下马,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奔跑过去,一下子跪在地上, 抱起地上那人,翻过她的身来。
他的眼光再也不?肯离开她的脸庞。
“英娘!”他悲声唤道。
英娘不?答。她双目紧闭,水珠顺着惨白的面颊流下。
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陈玠抱着她冰冷的身体, 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他颤抖着举起右手?, 一点一点地挪动, 探向?英娘的鼻息,少顷,松了一口气?, 喃喃道:“老?天保佑。”
他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擦拭英娘的脸,然后倾身抱起,先把她放上马,然后自己坐在后面,拥她在怀里。
“驾!”他调转马头。
他要带她回家。
英娘无力地倚靠着他,陈玠明?显感受到这具身体逐渐滚烫,一摸英娘的额头,已是开始发热了。
春日的河水依旧寒冷刺骨,他策马疾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英娘。这意味着,她在冰冷的河水中?已经浸泡了相当?长的时间。
他看着英娘涨红的侧脸,只恨自己不?会医术,不?能现在就减轻她的痛苦。
陈玠低头紧贴英娘的面庞,像是鼓励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坚持住,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英娘清楚地记得自己落入水中?,真冷啊,每一滴水都像无形的细针,争先恐后地望她肌肤里钻,针刺一般,让她全?身失去知觉,头痛欲裂,本?打算要游泳,却被水流冲击着,难以完全?掌控,好不?容易看到前面有一个?转弯,大喜过望,隐约想起最近也有一次在水中?,是被弯道拦住,借此爬上岸获救,正打算故技重施。
忽然,水流停滞了,她竟然被水禁锢在河中?,只见河面上不?断冒出大小气?泡,咕嘟咕嘟,倒像是日常见的最多的,豆浆开锅的样?子,她正奇怪,又见清亮的水,变成红色,身上也从寒冷变得越来越热,像是要在锅里被煮熟了似的。
她拼命挣扎,向?从河水中?把自己拔出来,却无济于事,眼见着“河水”愈来愈红,似乎不?是河水,而是岩浆,她害怕到极点,绝望地伸手?乱抓,喊叫着“救命啊!救命!”
手?被握住了,她欣喜若狂,抬头却发现看不?到握住她手?的人,但确确实实地,自己的手?在别人的掌心中?,她还能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她正迟疑着,听到天空传来呼唤声。
“英娘,英娘!醒一醒!”
英娘昏昏沉沉地,费力才把自己的意识从泥浆中?拔出,她慢慢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俯身凝视着她,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