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要?走,却被崔至拦在前?面。他惭愧道:“我自己去叫车,今日本想?帮你,却处处给你添麻烦。现在有了这?副拐,可以自如行动,就不麻烦你了。”

英娘道:“虽然没帮上忙,但也添了乐。”她终是忍不住笑出来,崔至见她笑得灿烂,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英娘连连摆手,笑着?解释,“只是,噗因为端豆腐而受伤,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崔至跟着?笑道:“能让人心情愉悦,我这?脚伤也是有造化的。”

两人对着?笑了一阵,崔至觉得与英娘因此事?亲近了些,趁机说道:“宋娘子,这?次多亏你扶我到?医馆,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这?对面就是府城有名?的‘桃源阁’,他家的‘奶汤锅子鱼’新鲜爽嫩,你一定喜欢!”

英娘摇头道:“不行,我出来很久了,得回店里了。”

她向对面望去,说道:“原来对面就是‘桃源阁’,我在慈溪县就听人说过,没想?到?离”

她突然不说话了,呆呆地仰望着?,神色怔忡。

崔至见她这?样,感到?诧异,他顺着?英娘的视线向上望去,对上陈玠阴翳的目光。

*

英娘不知道陈玠站在窗前?有多久了。

他是否看见自己对着?崔至言语晏晏?

一瞬间,她竟生出一种,被发现红杏出墙的心虚感,但马上转念一想?,她和崔至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啊!

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玠也并不是她的伴侣,心虚这?才随之飘散。

但为什么,还是觉得心中堵得很?

他那是怎样悲伤的目光啊!英娘怔怔地回想?着?,他在她面前?,目光是多是喜悦,温柔,欣赏,偶尔会有失落。当他发现自己被骗,眼眸中满是熊熊怒火,却也不是现在这?种,哀伤。

一种难言的感觉像烟雾蔓延,是什么感觉呢?

像是有次发现跑进院子的流浪狗,脏兮兮的,毛打着?结。她并不能收留它,只能给它食物,然后看着?它毛茸茸的脑瓜,低语道:“对不起呀,我真的不能养你。”吃饱的小?狗抬头舔着?嘴边,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她,她却不能回应,心中满是不忍。

是不忍。

她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牵着?,情不自禁向着?他的方?向,迈出一步。

“英娘!”

英娘一怔,她望了眼被崔至拉住的手腕,抬眸茫然地看着?他。

“英娘,你做过选择了。”崔至直视着?她,坚定道。

英娘呆呆地望着?他的眼,重复道:“选择?”

“你离开慈溪县,来到?府城,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

英娘像是忽然被点醒,目光逐渐聚焦,她垂下头,一言不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英娘,你得向前?看。”崔至表情认真道。

英娘咬着?嘴唇,说道:“宽儿?也说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是我一时忘了。”她抬头对崔至淡然一笑:“多谢提醒。”

崔至凝视着?她,眼神里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英娘无暇分辨。理智虽已回笼,但她一时还不能从与陈玠的共情中抽离。

她抬腿要?走,没意识到?手腕还叫崔至握着?,又被他拉回来,她惊讶地看向他。

“劳烦你帮我叫辆马车。”崔至温声道。

英娘才又想?起崔至的脚伤,忙答应道:“好,你在这?儿?等我。”

她叫了马车回来,等崔至上了马车离开,她装作不经意地往对面楼上一瞥,窗户仍开着?,已经不见人影。

英娘的心也如同那扇窗,空荡荡的。

*

英娘结束一天的活计,觉得格外劳累。

也许是中间还送崔至去看大夫,也许是还得赔偿豆腐和豆浆的损失,也许是因为自己上工时间外出被贺升武一顿训斥,也许是陈玠的目光还沉甸甸压在心底,总之,她心神俱疲。

这?时,唯有佳酿与美?食能抚慰心灵。

进到?一家酒肆,最便宜的酒和下酒菜,加起来都要?近三?十文,她默默地想?了想?,想?到?自己今日被扣的钱,还有要?攒着?还陈玠铺子的钱,面对店小?二?殷勤的笑脸,她窘迫地站起身?离开,装作听不见他在后面说的“穷酸”。

本想?还是回家自己做了吃,但实在肚子饿,闻到?街上飘散的食物香气,总是难耐,走到?面食店前?,说道:“来两个酸馅儿?馒头。”

“好嘞,姑娘,一共是两文钱。还要?点儿?别的吗?这?笋丝馒头和七宝包儿?都是刚做出来的。”

“不了。”英娘接过包子,递给他两文钱。热乎乎的雪里蕻包子落肚,这?才恢复些精神,英娘回味着?嘴中的咸鲜,感到?满足。她左右晃动脖子,揉捏肩膀,试图驱散酸痛,慢慢走回家去。

一转弯才发现门口坐着?一人,英娘心中一惊,见那人低着?头,依靠着?墙壁屈腿坐着?,一动不动,隐隐传来一股酒气。

她心里怦怦直跳,这?可麻烦了,不知哪来的醉鬼赖在这?,她要?开门进去,必要?惊动这?醉鬼,他若突然对她做什么,这?可怎么办?

正难以决定之时,那醉鬼似是感觉到?有人在身?旁,抬起头来,英娘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后退两步,心里想?着?,只要?他冲自己而来,自己就马上逃跑。

“英娘?”那人含糊道。

英娘一愣,她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瞪大双眼,那醉鬼竟是陈玠!

她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想?起之前?他喝醉了就是自己伺候的,这?会儿?醉了又找上她,难道自己是专门伺候他醒酒的吗?

“你怎么又喝多了?”她语气中带着?不悦。

陈玠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坐回去,他侧身?双手攀着?墙壁,勉强爬起来,身?子晃荡着?:“英娘,我,我等了你好,好久,你,你怎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