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森假装兴高采烈的模样,却带着比上次更大的失望回到了纺织厂。
要是不把钱双玲攻下,时间拖得越长?,钱双玲对他的感情就越淡,到时不用大队支书亲自出马,让他跟钱双玲分手,钱双玲自己?就能跟他断了。
于是,刘林森写信写得越发勤快了,到了月中旬的时候,迟迟得不到回信的刘林森,翻来覆去地?想了想,要换个方法了。
他在信里不再一味地?哄着钱双玲,以及催促着钱双玲来县里探亲,而是说起师傅的小闺女,厂里的那?些漂亮热情的年轻未婚女工。
末了,用心灰意冷地?语气写道,“钱双玲,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冷得像块冰,给?我个痛快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你不开心,那?我们就分开吧。”
刘林森信心满满地?将信投递到邮差桶里,可是收到信的钱双玲根本不上他的当。
钱双玲因为刘林森转正失败的事,还没有恢复过?心态来呢,刘林森又不在她跟前,影响不了她多少。
在刘林森面?前她一直是傲着的,一看到信里,刘林森和厂里的女工打着火热,她就眼睛里喷着怒火,将信撕了个稀巴烂,扔到灶膛里去。
刘林森可不敢真跟钱双玲分手,他翘首以盼,用激将法也没能将钱双玲盼来,不想玩脱了,下一封又服软了,心酸地?解释道,自己?是因为太痛苦,不知?道他和钱双玲的未来在哪里,睡不着才说了胡话,他想把信追回来,可是邮差员取走了,所以希望钱双玲不要生气,下次回家,钱双玲尽管打他骂她。
刘林森的解释钱双玲没看到,接下来的信她看也不看,就塞到床底下去。
刘林森第?一次害怕回到村子里,他窝在宿舍里,车都要没了,才拿着换洗的衣物,出了纺织厂的大门。
去往城郊坐车的路上,他都低着头唉声?叹气,这次回去后,不知?该怎么?面?对着钱双玲,钱双玲一开口十有八九就是问他,下次转正是什么?时候?
钱双玲又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乡下丫头,她文?化程度高,自己?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一打听就能戳破,他真是非常担心钱双玲一着急,来到县城,问领导去。
不过?,这辈子能娶到钱双玲这样有文?化的漂亮媳妇,他是死也值了。
还是不催钱双玲来厂里探亲了,万一露馅就麻烦了,不如做个局,让村子里长?舌的人?看到他和钱双玲亲嘴。
一心思考着事情的刘林森,这时万万想不到,整天做着白日梦,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苦尽甘来的他,马上一件天大的好事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北方很少地?方有夜生活,即使是城里。街上没几个行人?,连路边的店铺都关了大半。
刘林森匆匆赶路,懊恼地?踢了踢路上的碎石子,自己?恐怕赶不上最后一趟车了。
他将包袱往背后一甩,跑了起来,城门外头是一片绵延好几公里的小树林,刘林森想也没想,就往没有任何灯光的小树林里冲去,打算走个近道。
结果他就遇上事情了。
在树林里,他听到一个凄厉的呼救声?,那?声?音听起来是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发出来的。
他在黑乎乎的树林叫得嘶声?裂肺的,可可能挣扎了不短时间了,嗓子都喊哑了,发出的声?音却不大,难怪没人?听到。
渐渐地?,他也没力气喊了,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
刘林森站在原地?,僵硬着双腿不敢动,担心自己?惹上麻烦,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弯着腰,放轻脚步,打算趁歹徒发现他之前,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突然没了声?息的男孩子,发出生命最后的呼喊声?,“我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
刘林森的脚步顿时就顿住了,他犹豫了,这个就快没命的少年,听起来来头不小啊。也是,要不然,也不会被?坏人?给?盯上。
要是平时听闻这种事,他一定背地?里拍手称快,谁叫你有钱呢,被?抢劫不是活该嘛。
刘林森死死咬住嘴唇,想了想,这时候,他冲出去,冒死一拼,说不定会成为这个少年的救命恩人?,即使少年说的是唬人?的假话,他爸爸没有任何的来头,就凭他见义勇为,跟劫匪做生死搏斗,怎么?也该上市里的报纸。他会成为街头巷尾人?们口中的英雄,纺织厂的重点宣传标杆,还怕没有前途和未来嘛?转正的事自然不在话下,不可能让英雄受委屈啊。
但这设想的一切都在他活着的情况下,他要是死了,再怎么?表彰他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跑还是冲出去?
想想厂子里人?和钱双玲的冷脸,刘林森突然觉得自己?不怕死了,要是抓不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什么?鸡飞蛋打,钱双玲那?个狠心的女人?,可不是他说说甜言蜜语就能搞定的!
此时的刘林森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纺织厂的正式工人?后,那?将是怎样一番新的天地?,他还愿意娶乡下姑娘的钱双玲嘛?
做好心里建设的刘林森,将包袱轻轻地?放下,拿起一块尖利的石头,英勇地?朝发出呼救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睁大眼睛,看到两个强壮的中年男人?,将一个瘦弱的男孩子按在地?上,这个少年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迟到抢劫的歹徒发现了刘林森,其中一个人?踢开地?上的少年,从腰间掏出一把亮刀来,朝着刘林森这个成年男人?挥了挥,威胁道:“赶紧滚,要不然我的刀子可不长?眼!”
刘林森咽了口吐沫,口突然干得厉害,他胆怯了,想要跟两个男人?道个歉,然后溜走。
可一转眼,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手里拿着的闪闪发光的劳力士手表。
这手表跟他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它和另外两只兄弟躺在省城百货大楼一楼明亮的玻璃橱窗里,虽然跟它的兄弟劳力士金表比不了,可售价也要九百九十元,纺织厂的厂长?手上才戴了只国产的钻石牌手表,只要一百二十块。
这手表显然是从少年身上抢下来的,刘林森在心里飞快地?换算,少年的价值等于八个纺织厂的厂长?。
刘林森被?自己?算出来的结果给?震撼住了,这少年的爹到底是多大的领导啊?他小小年纪戴的手表就这么?贵重了。
刘林森想到自己?成为少年家座上宾、金光闪闪的未来,霎时间热血沸腾,做了个转身的假动作,嘴上还让两个男人?放松警惕,说道:“好,两位大哥,我马上就离……。”
“离你个头啊!”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嘲笑?刘林森的胆小时,刘林森大喝一声?,飞奔了过?来,将手里的石头狠命地?向他们身上脆弱的地?方砸去。
他以一敌二,一边跟歹徒搏斗,一边用力地?叫喊着,“救命!”
刘林森再不要命,也不是干惯了不要命的勾当的两个男人?的对手,刀子最后还是落到了刘林森的胸口上,刺穿了他的胸膛。
一开始刘林森没有任何感觉,就像往身上泼了桶冷水,凉凉的。
接着他就觉得自己?要感冒了,身子又冷又热。
但他想着自己?不能死,死了一切就白搭了。
于是他比两个歹徒更豁得出去,又打又叫,树林飞石走沙,那?两个男人?制不住刘林森,两人?想到抢到手的财物,认为跟刘林森继续缠斗下去,不划算,反正钱都到手了。
刘林森看起来穷小子一个,身上没几个子。他们将刘林森推开,然后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刘林森爬着过?去,伸手探了探地?上少年的鼻息,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别害怕,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