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淮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人,用?力握了握许沛锡清瘦嶙峋的手,然后很快松开。
紧接着?,周念淮泰然自若地从他?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盒“中华”牌香烟和一支打火机,再从烟盒子里?掏出?一根香烟来,用?嘴巴一刁,“咔嚓”打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周念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显得老道而洒脱,和青涩稚嫩的许沛锡他?们显得格外地分明,许沛锡和三位男同学就像误入成?年?狼群的小羊羔崽子。
香烟的大红色包装,在夏日的余晖下闪着?刺目的光芒,刺到了许沛锡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去。
周念淮吸了好几口烟后,仿佛才想起许沛锡他?们,他?将香烟盒和打火机合拢在手掌心上,往许沛锡面前一递,又?看向三位神色拘谨的男同学,轻飘飘地说道:“来一根。”
说完后,周念淮眼睛定定地看着?许沛锡。
早在周念淮潇洒地拿着?一根烟,往自己嘴里?塞的时候,许沛锡的心就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周念淮出?身不简单,周念淮的朋友们必定也不简单,个?个?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他?没有想到周念淮的朋友们不仅个?个?看起来年?龄比他?大,而且周念淮的言行举止和他?们别无二致。
他?自己呢,虽然少年?老成?,可却没成?熟到让周围人忽略掉自己的年?龄的地步。想起申明瑚让他?叫她“学姐”,说他?是“小朋友”,许沛锡心里?就闷憋。
许沛锡思想上开着?小差,行为上下意识地拒绝了周念淮。
他?轻声说:“我不会。”
话一出?口,反应过?来的许沛锡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周念淮的哥们纷纷很有默契地哈哈笑了起来。
许沛锡还未年?满十?八岁,刚刚进入人才济济的京大才两个?月,以前虽然一直挣着?工分,可在家乡那个?封闭的小村子,严格地来说,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社?会历练,没有走向过?社?会。
在社?会上已经是老油条的周念淮他?们面前,周念淮一有意以成?年?人的方式来碾压他?,他?就显得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应对,窘态必露了。
红着?脸的许沛锡忽地改变了对周念淮的看法,讨厌之外,他?心中生腾起一股对周念淮的欣赏来。
周念淮成?长到现?在这副模样,无疑是成?功的榜样。
周念淮取得完胜,不论是在心理上,还是行为上,他?已经不将许沛锡当作一回事,许沛锡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毛头?小子一个?,连毛都没有长齐呢。先前都是他?太过?在意申明瑚,紧张申明瑚,才乱分寸。你看,申明瑚就看得很明白?,许沛锡连他?们的同龄人都算不上,就是个?小朋友。
申明瑚以年?长者的心态来对待许沛锡,能对许沛锡产生什么想法吗?这是两人之间天然地鸿沟,许沛锡怎么也越不过?去,谁叫许沛锡没有晚一点再出?现?在申明瑚面前呢。
周念淮偏过?头?,对哥们使了个?眼色,心情无比舒畅地笑了。
转眼间,他?看到了许沛锡眼睛里?掩都掩不住的跃跃欲试,笑得更欢了。
许沛锡还是嫩了点,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上申明瑚,可惜申明瑚注定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许沛锡看着?与世无争,其实?一身傲骨,不甘于人下,比谁都要有自负心。
而申明瑚呢,哪怕他?不是申明瑚的对象,以他?对申明瑚的了解,他?可以很肯定,申明瑚绝不会喜欢那些像只高傲的孔雀,向她炫耀着?亮丽羽毛的男人的。
就算是只凶猛动物,到她面前也得乖乖收起利爪,敞开柔软的肚腹,而不是展示着?自己肌肉和力量。
他?在申明瑚面前也是这样做,要不然申明瑚只会把他?当作对手,跟他?一较高下之后,丢弃在一边,不给一个?眼神。绝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男女之情,申明瑚可不是会跟对手交朋友的人,处对象那更是天方夜谭。她对人处事,那可是非黑即白?,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不会复杂的。
周念淮心里?想明白?了,他?眨眼睛就不计较和许沛锡那些小疙瘩了,转换了心态,将许沛锡当作小弟来看待。
他?以很优雅成?熟的姿态吸了一口烟,又?熟练地吐出?了一口烟圈,这才看着?许沛锡,以领导指导下属的口吻说道:“不会抽烟,可以练嘛。要不然一辈子也学不会。”
许沛锡一脸地窘然,站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周念淮的一连串的动作,已经完全打败了原本和他?意志同样坚定和自信的许沛锡。甚至来说,许沛锡比他?更沉稳。
周念淮的哥们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用?看猴子的目光看着?许沛锡。
就这?难为周念淮那么如临大阵的,这不就轻而易举把人的心里?防线给击垮了嘛。
他?们收回目光,揽过?三位男同学的肩膀,将嘴里?的烟抽出?来,不容拒绝地塞到他?们手里?,说道:“来,哥哥叫你怎么抽。”
那天晚上的嬉闹孩童,许沛锡已经回忆不起来一丁点影子了。他?
椿?日?
单薄的身子僵硬立在空旷的场地上,目光却不由地被周念淮他?们吸引过?去。
周念淮的身子都靠在一棵树上,脚也抵在树根上。他?和他?年?长的朋友们从从容容地说着?话,嘴角始终挂着?自信笃定的微笑,他?的那些朋友也一样。
那些人有的插过?队,当过?公社?支书,有的退伍回来另谋高就,有的在海陆空当兵……他?们一律嘴里?点着?烟,烟头?的火光在暗下来的天色中一明一灭的,他?们优雅地吐着?烟雾,再大的事情仿佛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都是小事情,要不然他?们就是亲眼见识过?,经历过?,或者从这方面的朋友了解过?。
他?们讲的内容,报纸上也有写过?,但那些专业的评论,都不及年?纪轻轻的他?们讲得深刻通俗。
许沛锡呆呆地听着?,觉得同样生活在大院里?的申明瑚一下子就遥远又?陌生了起来。
他?和申明瑚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申明瑚和周念淮一出?生就同处一个?世界,他?们的世界永远地鲜花萦绕,天气晴朗,偶有风暴,也总能见到彩虹,许沛锡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许沛锡想要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人和物,却不能管住自己,耳朵倾听着?他?们讲的每一句话,甚至连语气都揣摩着?,目光紧盯着?他?们的面部表情,他?们脸上的每一条纹路的牵动,他?都没有错过?。
三位男同学一边咳嗽着?,一边又?不停歇地练习着?如何抽烟,同时,他?们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周念淮他?们。
许沛锡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不是这样的,他?没有镜子,无从得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申明瑚和周念淮形影不离,关系这么好了。
一个?年?轻男人身上却表现?出?成?熟的气质,是最为吸引人的,最有魅力的。就连他?这个?看不惯周念淮的人,都不得不客观地承认,周念淮是能让身边的人折服的人。
许沛锡从来没有过?什么偶像、榜样,他?就只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读书。以后长成?什么模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出?身普通,却没有高看过?一眼,京大里?面那些家世好的同学,他?也从来不会因为这方面而自卑。
现?在也不会,但他?却对自己之后的成?长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要长成?像周念淮他?们那样,一个?成?熟的男人。
虽然他?没有像周念淮他?们那样生长的沃土,但他?可以勤能补拙,多?学多?看,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
他?可以像周念淮他?们的父母辈那样成?长起来,他?就不信周念淮他?们的父母也个?个?出?身不普通,况且自己已经站在了京大这个?高平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