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四月下旬,沈翠收到了周氏从京城的来信。

信中内容自然是报喜,穆云川在二月春闱中考中会元,已经在准备最后的殿试。

这信是周氏三月头就寄出的,路上或许是因为什么事儿耽搁了一下,所以眼下快两个月了才送到。

算着日子,其实这会儿殿试已经正在进行中了,大概下个月,她也就能收到穆云川高中状元的来信了。

这方面的信息是沈翠早就知道的,因此在心理大概算了算日子,过了一遍,也就没去探究更多。

她主要看的还是别的内容,她其实还是怕周氏在穆云川身边受委屈,或者又被什么破法则潜移默化的,成为了只知奉献的工具人。

不过周氏的信上说她在京中一切都好,刚入京城时,他们只是租住在平民区,一个略有些吵闹的小院子里。

尽管她攒了几十两银钱,路上都未动用,而且穆云川手头也有银钱,但京城寸土寸金,有钱也租不上什么好宅子。

那地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对读书肯定是很不利的,穆云川就去了城外的寺庙寄居读书。

刚到京城异乡,人生地不熟的就又分离,只剩她孤身一人,搁以前的周氏,肯定惶恐得夜不能寐。

现在的周氏不想那些,把鱼龙混杂的居住条件当成一个有利因素。

她花了个把月的工夫跟邻居们打交道和观察京城时兴的衣裳款式,到了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又把帮人裁衣服的活计做起来了。

穆云川别的不说,倒有一点很不错,他没觉得自己贫家子的出身有什么丢人的,顺带着也不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一鸣惊人,考出头了,该保持什么身份,拘着周氏不让她干自己的事儿。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也分不出心思来管这种小事,总之就是他并没有干涉周氏。

周氏日常并不会拿举人娘子的身份说事儿,但遇到刻意刁难的主顾,她的身份也能派上用场。

虽然京城达官贵人很多,举人的分量并不很重,但对普通百姓而言,还是很够看的。所以小营生也做的还算不错。

日子直到最近,穆云川中了会元后发生了变化,周氏的订单激增,且有人开出的价格极为离谱,更突然就有好几间条件很好的宅子送上门来低价出售。

那会子穆云川依旧还在城外的寺庙读书,准备最后的殿试。

要搁之前,周氏肯定不知道如何应对,生怕自己拿捏不好尺度,得罪那些人背后的人家。

现下她自己就有主意,直接就跟人说:“眼下这宅子小虽小,但到底是夫君做主租下的,如今他不在家中,我虽是他妻,却不好擅自做主。”

搬出了穆云川,那些人又不知道他的行踪,而且正是要拍穆云川的马屁,总不能撺掇周氏越过穆云川,自己拿主意去。

然后他们转头询问周氏穆云川身在何处,周氏又做一问三不知状,说自己妇道人家,并不知道外头的事儿。

沈翠看着信,脸上不觉多了几分笑意。

后头一想这操作怎么也有些眼熟?和之前有人出钱想买翠微那会儿,她想出来的应对方法如出一辙!

还真是自己手底下教养出来的儿媳妇!

…………

五月时,崔五娘得了闲,特地来了翠微一趟。

两人虽然私交很不错,但崔五娘一年到头忙的不见人影,除了去年年底送年货的时候见了一面,近来数月都是通信联系。

崔五娘这趟来一是亲自来道喜,恭喜翠微多了个童生。指不定马上院试一过,又多了个秀才。

二来是来续契书的,去年他们就是院试那会儿定的契,还有一个来月就到期了,该签订新的契书了。

这一遭,崔五娘不提,沈翠还真没想起来。

她歉然道:“这日子过得是真快,我近来都只以孩子们的考试来计算日子的,没想到已经在府城待了快一年。这点事还累得你亲自跑一趟。”

崔五娘摆手,“本就是要来亲自道贺一场的,签订新契也只是顺手的事儿,而且还有最后一桩事,我觉得需要知会你一声,是关于阿斐的……”

崔斐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在以每个月十到十五斤的速度匀速往下掉秤。

初时还需要裁缝为他量身,才能看出他维度的减小。

如今将近一年过去,一共瘦了一百多斤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家里决定要为阿斐说亲了。”

听到这里,在喝着茶的沈翠是真的愣住了,毕竟在她的意识里,书院里的少年还都是求学路上的孩子,成婚还是将来的事儿。

尤其崔斐,心理年龄绝对比他实际年龄小很多,也就跟自家胖儿子差不多。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也是,崔斐快十九了,这个年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晚婚的行列了。

而且崔家人知道崔斐前头荒废了好几年,考中举人、进士什么的,短时间内都是奢望,总不能等到他考到二三十岁了,才为他张罗这些。

如今他瘦了那么些,身体也好了,婚姻大事也就提上了议程。

而且时下也有一种说法,说男孩子早早成了亲,就会收了心,对学业也是有帮助的。

这种说法崔五娘其实不信,不过这事儿其实崔五娘也说了不算的,她虽为家主,但长幼有序,平辈弟弟的婚事轮不上她拿主意,就还是崔老爷子的意思。

“这是好事儿啊!”沈翠先道贺,而后又道:“那阿斐婚后……”

‘洗髓丹’现在系统不让买,书院只能算是暂时阻断法则之力,崔斐若脱离了书院,怕是又要变成之前的模样。

好在崔五娘立刻道:“今年先相看,如果相看的很顺利,婚期最快也要定在明年。而且就算成了婚,家里的意思也是让他日常在府学和翠微这边,等府学休沐,他再回家去。”

沈翠点了点头,“就是苦了他未来媳妇。”

新婚就要分隔两地,让沈翠不禁想到了才写了信来的周氏。

不过她觉得崔斐肯定比穆云川有交代多了,不会什么事儿都不告知自己妻子,而且府学的休沐是跟着官吏的休沐来定的,五日一休沐,另外还有夏至、冬至各放假五天,皇帝诞辰放假三天。等于是小夫妻二人五天可以相聚一次,也比当时周氏的境况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