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妃已经不需要去问太监,到底是谁要见她,因为这宫里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半路拦截她,又知道这个地方来。

她下了轿子,一抬头,果然就看到一个男子背身而立,太监在一旁说道,“娘娘,请您移步过去。”

阿罗汉草长的很高,也没有路,需要从草丛穿过去,燕王妃拖着长长的裙摆,走了两步却是停了下来,只道,“你去告诉他,我不会和他单独会面,现在送我回去,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到了这会儿,太监也不敢强求,犹豫了片刻就朝着那人而去,过了一会儿,燕王妃就看到那人转过身子来,朝着她而来。

直到两个人面对面,燕王妃看到皇帝露出一抹苦笑来,道,“浅浅,你还是这样倔强。”说着那目光凝在她身上,几乎是痴痴的望着她。

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京城,但是从来没有单独见过,即使碰面也是在人群里匆匆看两眼。

“陛下,我的你的弟媳。”燕王妃握紧了袖中颤抖的手指头,面上却是冷静自若的神态,理智的提醒着皇帝。

皇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垮掉了,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想要压抑着痛苦,好一会儿才说道,“是,你是我的弟媳。”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来,或许是因为太激动,拉了好几次都没掏出来,最后一使劲儿,几乎要把胸口的系带给扯坏了。

燕王妃几次看着,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皇帝拿出锦盒,递给了燕王妃,“母后说的对,朕太纵容承颢了,那锋芒盖过了太子,可太子才是未来的储君,这样只是让太子不满,如今朕还在,能护着你们母子,朕百年之后呢?这是朕的密旨,如果……”

燕王妃几乎是倒吸了一口气,还从来没听说皇帝为了保护一个臣子,提前下了密旨,但是她也并非不懂世故的人,皇帝的顾虑是对的,如今她的儿子姜承颢锋芒太过,盖过了太子,虽然太子在人前是一副宽和仁厚的模样,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有没有在太子心中留下一根刺?

燕王妃没有犹豫的接过了旨意。

皇帝递过去,燕王妃来接,等着燕王妃握住圣旨的时候,皇帝却放开圣旨徒然握住了她的手,只听咚的一声,圣旨掉在地上,两只手交握,触感滚烫炙热,像是一团火,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皇帝心口差点跳了出来,燕王妃的手和记忆中一般,软绵小巧,让他简直难以放开。

“陛下,请自重。”

燕王妃想要拉回手,却发现皇帝的手像是钳子一样牢牢的握着她的,根本就难以放开。

“浅浅,就这一次,以后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皇帝的声音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哀求,全无一个帝王的尊严,或许此刻,他只是一个求爱而不得的寻常失意男子而已。

藩王离京,除非皇帝的传召,是不得私自离开的,虽然如今也不能经常碰面,但是每年宫里总有大大小小的节日,皇帝总能在人群中看一眼燕王妃,以后呢?

皇帝看到燕王妃并没有抽回手,他既是高兴,这说明燕王妃对他并非全然无情,但同时更加的悲哀,注定两个人这辈子没办法相守了。

燕王虽然愚蠢,自负,同样也是野心勃勃,但是毕竟是他的胞弟,俩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在宫中相互扶持,他就那样死了,皇帝如何能无动于衷?

以前皇帝如果还奢望过两个人相依相守的日子,那么现在,他是彻底死了心了。

风轻轻的吹过,把阿罗汉草吹的沙沙作响,划过王妃手腕,痒痒的,却轻轻提醒着她,该放开了。

燕王妃再去抽手,皇帝终于松开了手。

两个人面对着面,千言万语却只能埋藏在心底,皇帝亲自弯腰捡起圣旨,柔声说道,“浅浅,拿好,这是朕对你最后的庇佑,以后你只能靠着自己了。”

燕王妃握住圣旨,上面用金线绣着龙纹,有些硌手,莫名的让人心痛,痛的几乎要让人落泪,燕王妃毅然转过身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只是很快她眼中就露出坚毅的神色来,坚定的迈着步子离去了。

皇帝看着燕王妃离去的身影,迟迟都没有动,僵硬的像是一颗石头。

虽然要离京了,但是铺子还是要开下去,津州的铺子让赵小六管着,京城的就让钱嬷嬷的儿子来打理了,林楚楚还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让钱嬷嬷留在了京城,林楚楚的本意是觉得钱嬷嬷年岁大了,应该和儿子一起团聚,安享天伦了。

但是钱嬷嬷却是不肯,道,“姑娘这是嫌弃奴婢老了,可是姑娘,奴婢还能在伺候姑娘二十年,你看我如今还能一口气从门口跑到厅堂来。”

林楚楚看着伤心不已的钱嬷嬷,只能说出心里的想法来,道,“我想着嬷嬷照顾我许久,也该是享享福了,跟着奶兄一起过日子才是。”

钱嬷嬷反而大哭,道,“你奶兄刚满月,奴婢就入了府来伺候姑娘,如今这都十几年了,奴婢早就习惯了跟在姑娘身边,姑娘,你别敢奴婢走呀。”

钱嬷嬷就差抱着林楚楚的腿哭了,林楚楚简直哭笑不得,原本就是照顾钱嬷嬷的,谁知道她居然根本就不领情,她其实也舍不得钱嬷嬷,虽然有时候钱嬷嬷固执,不知道变通,还有些势利眼,但却是真正的为她着想之人。

“嬷嬷,那以还要嬷嬷多加操劳了。”

钱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喜极而泣。

不过半个月,王府就已经准备启程了,林楚楚自然是跟着燕王府一起走的,走之前她最担心的是好友宋纭英,特意去看望她。

宋纭英见林楚楚担忧不已,脸上露出几分娇羞的神色来,道,“我已经定了吉日还俗,而且母亲和忠君侯府夫人都已经都通过气了,恐怕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是已婚妇人了。”

忠君侯就是司马家了,自然是那位司马黎川。

林楚楚自然是替宋纭英高兴,司马黎川一表人才,又是司马家的嫡子,年纪轻轻的就在军中任了高位,以后得了宋纭英的助力,只会越来越好。

但是另一方面,她又开始担忧起太子对宋纭英的执念来,以前还有姜承颢压着他,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以后呢?

原著中太子和姜承颢成了冤家,不仅仅是因为姜承颢夺了太子的光芒,还有他娶了宋纭英为妻,宋纭英是太子的白月光,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匆匆,林楚楚差点忘了这茬了。

“可是说定了订婚的日子?”

宋纭英道,“尚未定下日子,总是要等燕王离京才是”

姜承颢已经承爵,如今不再是燕王世子,而是燕王了,林楚楚听了这话才知道,宋纭英是怕姜承颢作怪,但是她非常担忧,一旦姜承颢离开,太子可以一手遮天,就会对宋纭英强来,毕竟太子妃一直没有诞下长孙,只要拿了太子妃的地位去威胁,宋纭英就只能当牺牲品,毕竟家族利益前面,什么都是次要的。

林楚楚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中,宅子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所有的东西都规整到了箱笼里,只有常用的几个物件,还没收起来。

“帮我备车。”林楚楚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妥当,她希望宋纭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不是成了太子的玩物。

和以往奢华不同,燕王府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许多仆妇都已经提前去了宁州的燕王府,府邸里只剩下曾经的一半。

赵嬷嬷来接她,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娘娘刚睡了。”

这是委婉的提醒林楚楚来的太晚了,林楚楚也知道,但是为了宋纭英,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走在赵嬷嬷旁边道,“我是有事情找表哥,他可是在府邸里?”

赵嬷嬷跟着燕王妃,自然知道姜承颢对林楚楚的执念,一开始是觉得林楚楚勾引了姜承颢在前,不然按照姜承颢的那种脾性,根本对女色毫无兴趣,如何能产生痴念?再后来看着林楚楚处境,被姜承颢生生的从婆家掠走……,又生出几分同情来,毕竟谁都是女子。

如今她只期望林楚楚能接受了姜承颢,两个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一同伺候燕王妃,这也算是最为美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