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是喝了酒,单手撑着脑袋坐着,眼神深邃却静谧,在她遗忘的时间里无声地静守着。

慎怡突然有些心酸。

她说,“如果你在的话,它肯定就不会那么不听话了……我也不用这么手忙脚乱。”

八月,盛夏的闷热并没有让忙碌的生活停歇。

她爸妈给她买的房子装修进行到了最复杂最累人的部分,慎怡每天跑上跑下,有时候连和陈樱子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纪则明却难得留在家里。月城政府开始加大对文化的弘扬力度,他们茶馆被划入宣传范围,甚至连他爷爷都被挖出来接受采访,听说后面还会有纪录片的拍摄。

而他创业的事情也被拍摄组采纳,问他要详细过程,纪则明却拒绝了,理由是不必用这种噱头哗众取宠。

倒是冯楷文咬牙切齿,说如果要拍这个的话他就有入镜的机会了,质问纪则明装什么清高。

慎怡说:“你应该谢谢他,镜头会把人的脸拍得很扭曲,你真想自己的丑图出现在高清视频网站吗?”

他这才偃旗息鼓。

九月,白昼越来越长,漫长的时间里夏季平等地炙烤着每一个人。

慎怡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航班划过天际后留下的长长的痕迹,纪则明恋恋不舍的眼神和空落落的家,让她想长久地停留在这里。

这个月有一个大日子,是他们的纪念日。

今年是第四年了。去年慎怡还在纠结自己会不会和纪则明结婚的事情,今年所有的问题好像都已经放上了铁轨,火车即将鸣笛,稳妥地开过来,将一切踌躇碾碎。

她不是觉得后悔,她只是慢慢地变得没有信心。

她频繁地质疑自己,反复地想象未来,可是两个人的事情无法由一个人得出答案。

纪念日当天,纪则明晚上九点才赶回来,这是他们过得最没有仪式感的一次,但慎怡却觉得能够见到他已经很不容易。

她收到很漂亮的花,很贵重的礼物,都是她喜欢的,她却没有愿望被满足的感觉。

当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却生出恍惚隔世的感觉,慎怡发现原来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聊过睡前话题了,平常的电话和信息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简短。

不是纪则明无法及时回复,就是慎怡累到懒得发。

最近他妈妈和她提起婚纱的事情,说女人这辈子几乎都只结一次婚,肯定要选最喜欢的。还给她找了私人定制,说工期长,要趁早决定好。

慎怡却看得出,她是焦虑了,有些赶鸭子上架。

纪则明这么忙,他们才订婚就聚少离多,再加上他们家这种不讨喜的情况,他父母害怕慎怡悔婚。

慎怡学着她话里有话的样子,拐弯抹角地告诉她不会的。

他们之间,除非是有一方不爱了,否则根本没办法分开。

纪则明说对。

他说,“慎怡,可我根本不会不爱你。”

她心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否则她根本不愿意忍受这长久的孤单和寂寥。

“最快十一月,”他的声音哑哑的,“一切都快结束了,以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像这段时间一样总是分开。”

“慎怡,我想陪你过圣诞节,还想陪你做很多事情。”

第114章 | 0114 爱是需要见面的。

纪则明是说到做到的人,慎怡相信他,而接下来的日夜他为了兑现他的承诺变得更加忙碌。

她与自己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自我怀疑的种子慢慢发芽,慢慢长大,伴随着各种接踵而来的麻烦和琐事成长,逐渐伸出枝桠,连成阴影。

小猫不小心倒翻的水杯、忘记换水的花束、坏掉的门锁、某天晚上骤停的电路、双方父母的委托和心愿、因为工作和假期不吻合而失联许久的朋友、办公室里乱七八糟又毫无意义的信息、缓慢减少的电话与讯息,还有像云朵铺满天空一样,在独处时滋生出来的想念与孤寂。

慎怡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办。

她和一个人携手走了太久,甚至人生里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有他存在,一旦对方暂时离场,她便似失去指南针般迷茫。

她依旧在海上航行,她的灯塔却短暂失灵了。

十月的黄金假期,岑瑜约她出游。就在邻市,自己开车又方便,慎怡无事可做,便点头答应。出发那天才知道,原来张应怀也在。

本还有他另一个朋友,但对方放了他鸽子,于是变成三人行。

自那次茶馆分别以后,这个人总是在自己的生活里若隐若现。但也仅限于单位食堂、领导办公室和岑瑜的周围,她甚至连张应怀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接触,以及旁观了这么久的时间,慎怡大致能够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虽不比寻常富二代傲慢,但仍具备藐视他人的性格。

较好的外貌和傲人的家世令他不缺人选,这让他对异性、尤其是送上门的那种,态度十分随意散漫。但又不肯真的松口,忽冷忽热地吊着,看他人为他开心又痛苦。

慎怡想提醒岑瑜,可又觉得她乐在其中。她并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各取所需,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始终没有开口。

而这三人相处的时间里,慎怡又发现张应怀一个很严重的缺点。

他对异性毫无边界感。

某次吃饭,他不仅会给岑瑜剥虾,还会给慎怡拆蟹壳。当时岑瑜瞥过来的那一眼,让慎怡很不舒服。

晚上他们去露营地喝酒、听流浪歌手卖唱,岑瑜说想吃点什么,于是到前台点单,有女孩过来问张应怀的电话,他也很爽快地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