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谁知,竟然在书院见到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如何称呼面前这位,这位早已在书院成为传奇而又似乎与自己关系近到可称兄道弟之人。

刘野的思绪混乱,他不是缠绵病榻、昏迷不醒吗?除了身形瘦削之外,他神采奕奕,着实不像病入膏肓之人。那么按此思来,表姐此时与他?

思绪混乱之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恭敬地朝顾陵川作揖,喊了声师兄。

顾陵川见刘野眼神惊异,面上神色喜忧参半,心下便已知刘野所想。回想起当时他让顾孟青初探酱园底细之时,还错怪刘野空担秀才之名,误入陷阱而不自知。直至探明事情始末,于今日方得见其真人,这才发觉刘野竟是一介纯真少年。其书法清朗,文章端正而不失新意,言行举止与她颇有几分相似,于是对刘野这一可造之才更添了几分好感。

他未动声色地与恩师一起品评刘野与程洛的课业,言语中多有赞扬与鼓励,一番论说之后,程洛与刘野均获益良多。

从这日之后,探花郎亲自过目刘野与程洛二人文章之事便在书院传开,日后对此二人是敬之还是远之,不言自明。

第三十四章 直言

“师兄,那个,顾翰林,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陵川正准备乘车离开书院,临上马车之际,见有人唤他。

回头一看,正是那位少年秀才,她的表弟,刘野。

今日为了不让恩师担心,他没有依靠手杖,于是缓步走至刘野跟前。

如此平易近人竟让刘野有些不知所措,他紧张而又慎重地朝他一揖,声音微颤:“在下想问问表姐可好?”

顾陵川心中一紧,她,好吗?

他向她提出退亲,她同意了。

她提出了两个条件,他已完成一项,从今往后,所有人都知道他抬举了刘野二人,顾家便是他们的助力。

她兴致勃勃地要做薄荷酊,他强挪了父亲的酒助她一臂之力。

她做了薄荷膏在祖母面前敬孝,他找了仆妇代劳,还让她日后不用再做。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应是答好或是不好。

探花郎良久没有作声,可刘野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是姐姐做的薄荷膏!

兴奋之语不禁脱口而出:“表姐也给您做了薄荷膏?”

无需探花郎回答,他已知晓表姐定是过的不差,能在顾府做她喜爱之物,还能赠予他人,那人竟也随身携带表姐所赠之物。

勿须再问,勿须多言,他已心下了然。

“多谢翰林照顾表姐,表姐平日虽不能言语,但是心思甚细,翰林若有何疑问,请直言让表姐知晓。另吾表姐喜甜,平日最爱我娘做的甜粥,若是表姐哪日不快,翰林可命人做之,多放桂圆,切勿放红枣。”

少年不知不觉细细碎碎念叨着表姐喜好,关切之心溢于言表,顾陵川未觉不耐,反而越听越觉得她姐弟二人感情甚好。

“若是得空,请翰林准许表姐归家探望,在下与娘亲甚为想念表姐,在下感激不尽!”

语毕又是郑重行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去。

返回院中的章韵竹,一时竟理不清自己的心绪。顾陵川的阻拦,令她颇为尴尬,但是能够理解。他的举动提醒了她,既然已提退亲,也让陈大夫对她有了初步诊断,那么她是否可以请求回家?

记得李媒婆曾提及,原定的婚期在一个月后,细细算来,便是这几日了。顾陵川不愿她再叨扰老夫人,那么若她直接去问他,他总不会反对吧?

于是她提笔,写了一封信,让福生送去顾陵川的院中,她在信中说道若他不便见面,通信亦可。在询问这些事上,她不想带着小雪,时间长了主仆二人已相处出了感情,她不愿小雪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因此,没有小雪,他们之间终归只能靠文字沟通,见与不见,于她而言,无甚区别。

她并不知道顾陵川去了书院,更不知道他是申时才回,只觉得等待回信的时间过的极慢,甚至是煎熬,她总是不自觉地冒出一些不好的念头,这样的感觉让她极为不舒服。

终于,在临近晚膳的时候,孟青传话,顾陵川请她去亭中一叙。

因之前祖母的揶揄,他并没有再请她去静心堂,而是将她约在了廊亭。

廊亭设于长廊之中,供人歇息,较寻常亭子略为宽阔,四面通风,哪怕二人相对而坐,旁人路过亦可看见,既不逾越男女之防,亦存几分私密之意。

当跟着孟青走至廊亭之中,她发现,亭子上方已点上了灯,亭内亦布置了书案,案的左侧有一镇纸及一叠上好的宣纸,右侧由上至下依序放着一方磨好墨的砚台及两支并排的毛笔。这两支毛笔,一支笔头毛色呈乳白,应是羊毫。另一支则呈褐黄,应为狼毫。一切安排周到,似乎等她已久。

“我见你偏爱行书,特地准备了羊毫与狼毫,此二者皆宜行书,只是不知你偏好何种,索性都预备上了。”

顾陵川的声音柔和得与此刻的晚风相称,似没有晨间遇到时的口气坚决。

他望向眼前的章韵竹,不知道为何,心中生出一种期待,他希望她能满意这种安排。

只见章韵竹礼貌地点头致谢,随后便取了离她近一些的那只羊毫笔,她仍是与第一回一样,熟练从容地置纸、点墨,提笔书写。

他的目光灼灼,然而她的字却令他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无甚偏爱,两者皆可。”

字体仍略显虚浮,想来腕力未复,故而书写如此简洁。

“你寻我,所为何事?”

他很耐心地继续问到。

“你我既已决定退亲,可否允我归家?”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滞,良久,方才缓声道:“许诺你的事还未完成。”

顾陵川自己都觉得他的话轻若游丝,似连风都能吹散,她的请求合情合理,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然而他却张不开嘴说同意,慌乱之中,抓住了一个由头。

“陈大夫上次怎么说?”

“陈大夫说像我这般重症,他未曾治过,需查阅医书才能答复。”

他松了一口气,道:“既如此,你且安心等候便是。”

然而她却摇头,“归家静候,亦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