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1 / 1)

只见她点点头,又比划道: ‘那就不打扰公子了。’

他忍不住叫住了正欲转身的她: “你要这两坛酒做什么?”

他止不住的好奇,从初见她伊始,她的举动无一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才同她一起向祖母提了退亲,又请了陈大夫诊看她的哑疾。

他以为,此刻的她应是一个人独自在分给她的小院中,心绪不宁,忐忑不安。

然而她并没有。

只见她微笑着用手语答道: ‘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今日去祖母的院里,”

忽觉比划错称呼,她连忙改换手势, ‘今日去老夫人的院里,路过一个小花园,里面竟然有一大丛薄荷,我没什么手艺,想着做些薄荷酊送给老夫人。这几日她常说肩疼,我就想着做些薄荷酊,在按摩的时候,若能滴上几滴便会松快很多。’

也不知小雪是故意还是真的没有动脑子,当章韵竹比划完所有的话后,她已经一五一十的,连同那比划错又更正的手势,全都说了出来。

当听到小雪说出祖母二字的时候,顾陵川与章韵竹二人均尴尬了起来,只听得顾陵川咳嗽了一声,章韵竹也低下了头,仿佛查看地上是否有什么东西掉落。

最后还是顾陵川另起了话头: “是我孤陋寡闻了,只听说过薄荷油与薄荷膏,这薄荷酊倒是第一回听。”

薄荷酊是近代从西方传来的以酒精作为溶剂提取的薄荷精华,顾陵川没听说过,正常得很。

于是章韵竹用手语替他解围: ‘我也是从一本很偏的医书上看到的。’

对了,她曾经提过,她的父亲是前朝负责采买药材的户部官员,能看到些少见的医书并不奇怪。

顾陵川点头,对她的解释并没有生疑,相反,心中隐隐有个念头,若是她的父亲仍然在世,她会是什么样?

忽觉这一闪而过的念头有些无稽,他遂继续问道: “做这薄荷酊只需女儿红和花雕吗?”

只见她摇头, ‘书上只说要用烈酒,我只是让她们有什么便拿什么。’

顾陵川笑道: “看来你不太饮酒,这女儿红和花雕都是黄酒,你若是要烈酒,那只有北方的烧刀子与高粱酒了。”

看到她失落的表情,他忙道: “也是巧了,我父亲的酒窖里便有几坛友人从北方带来的高粱酒,我让人给你送去一坛便是。”

‘那多谢七公子了,若是做成,我也送一些给七公子,当作谢礼。’

她笑意盈盈地朝他行礼,让人看了心中舒畅,方才在母亲那里郁积的闷气一下便烟消云散。

第二十九章 薄荷与酒

章韵竹发现,自从向老夫人禀明退亲后,顾陵川似乎也没那么难相处了。

仔细一想,这也不难理解。换作是她,若是前世母亲也给她冲喜,随便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个陌生男人同她订亲,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一个自称未婚夫的男人住在自己家里,光是想想都让人无法接受。

这么一换位思考,她便很理解顾陵川为何一开始那么无礼。若是她遭遇同样的事情,恐怕早已失去理智。相比之下,顾陵川已经算是十分克制了。

果真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她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小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小雪问道。

她转头看向抱着酒的仆妇与小丫鬟,见她们二人还有小雪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神情,她佯装可惜地比了个手势: “好不容易从膳房拿来,再还回去不太合适,要不,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三人异口同声地向章韵竹道谢,她也跟着心情舒畅,指了指小雪手中的布袋子, ‘小雪陪我去采薄荷叶,等傍晚无事后你们再慢慢喝,不要打扰了其他院子的人。”

她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客,分寸还是要拿捏好的。

今年偏暖,虽已入秋,除了晨间略带凉意,其余时辰依旧炎热,尤其是正午,日头依然毒辣。

采集薄荷叶的最佳时间是在清晨与正午之间,此时晨露已然蒸发,叶片尚未被烈日炙烤,采下的薄荷叶最为鲜润。

按理说,主子不开口,奴婢是不能随意说话的,这是做奴才最基本的规矩。然而,小雪进府的时间并不比章韵竹长多少,由于冲喜定亲,事出紧急,被买来后并未曾经过严格调教。至于章韵竹,也是进了顾府才算真正当上主子的。于是,一个不怎么正经的主子,配上一个不怎么正经的丫鬟,两人一边采着薄荷叶,一边聊天,随意得很。

“小姐,幸亏听你的话,带了把小剪子,不然生拔这叶子,时间长了,手还挺疼。”

小雪也不算穷苦人家出生,她原住在河西。

她爹是个剃头匠,钱虽赚的不多,但她从小也不缺一口吃、少一件穿。

她爹原是挑着担子四处给人剃头的,后来熟客渐多,便想着能不能在河东开个小店铺,这样除了河西的老客人,还能再多些河东的新客源。于是,他去牙行借了一笔钱,心想着虽然利息高些,但只要生意稳定,总归是能还上的。

谁知道,门面刚租下,为了省那么一点开支,她爹亲自坐船去城里购置剃头的器具,却在路上染了疟疾,没几日便撒手人寰。

店铺没开成,反倒因为父亲在异地身亡又欠了一笔债,她的哑娘本就身体欠佳,在丈夫骤然离世与身负重债的双重打击下,很快也撑不住了。

就这么着,小雪被迫将自己典给了牙行,也不知是不是她父母在天有灵,恰逢开原首屈一指的顾家急需一位会手语的丫头,她便顺顺利利地进了顾府,没有受到太多磨难。

章韵竹也不爱做主子的派头,只要事情不过分,她也随了她们去,因此小雪跟在她身边相比其他院子的丫鬟而言,不太受拘束,有什么便说什么。

用剪子剪薄荷叶是又快又轻松的,不一会儿就装了满满一袋。

虽说是一袋子,但是分量一点都不沉,小雪一边拎着与章韵竹往回走,一边还时不时地抡着袋子转着玩。

“小姐,你怎么那么喜欢薄荷?”

说来也巧,魂穿重生以后,章韵竹发现原主的身体除了没有她之前的病之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就连手臂的同一个位置都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我小时候有一日坐在大树底下乘凉,忽然觉得痒痒的难受,就跑去找我姨母,我姨母撩起衣裳一看,一只那么大的黑蜘蛛从我的脚到腿爬了个遍。’

章韵竹用手指框出个小圈,比划出那蜘蛛的大小。

‘从那以后也不知怎的,但凡被蚊虫咬了,我的双腿就会起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疹子,又痒又烫,带着薄荷其实是为了驱虫子,时间久了就喜欢上了,平日不带着薄荷味的东西就不安心。’

这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在前世若是起了疹子,她就会立刻用药膏和过敏药阻断,可是在这里,就没有那么有效的药品了,所以防范于未然更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