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姚家车夫立刻就惊醒过来,见是郑卓还有什么不知的,立刻道:“原来是卓哥儿,姐儿!卓哥儿来了喱!”

不待郑卓如何,车帘子一下被掀开,里头探出身子来的正是郑卓原本心心念念的人下巴似乎尖了一些,眉毛?今日是画眉了么。长高了没有?看不出来。就是这些有的没的,郑卓漫不经心地想了一遍,而他更多的精神是在他心里道:并没有什么变化,她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的宝茹。

宝茹见到郑卓,似乎没有更瘦了,心里稍微满意,大声道:“郑卓,快上来!”

郑卓身体快过头脑,想也不想拉住宝茹递过来的手,借了一点力一下登上马车。等到上了车他才想起这又多不好,当众拉了宝茹的手,而且还接着女孩子的力气上车。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哪里会有一个姐儿要拉一个男子上车呢?怎么想都是有些不适应的。

宝茹并不知道郑卓的不适应,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平常的事情,她拉着郑卓上车后还不忘给了车夫赵叔银钱,道:“赵叔,咱们这儿不急,你也找一处地方吃了午饭再说罢!”

赵叔一见宝茹递过来的是一小块银子,心里立即乐开了花。在这码头上吃一餐丰丰富富的也花不了这许多,要是他真是俭省的话,只要几文钱就能吃饱。至所以吃饭剩下的自然就是他额外挣的,交给家里的婆娘,只怕高兴的很。

不只是赵叔,宝茹也把菡萏给支开了,同样与她银钱道:“这是给你外头吃中饭的,你也不要乱跑,就跟着赵叔就是了,这码头上不见得太平,他在哪儿吃饭你也在哪儿。”

在宝茹眼里,菡萏才十岁上下,正是一个孩子,清清秀秀的,码头上可是有拐子的,若是被拐走了可怎么说。于是便把她托付给了赵叔,有赵叔这样一个壮年男子带着,自然安全无虞。

只是菡萏并不见得乐意,她小声道:“我怎么能自己出去吃饭,我不跟着姐儿,谁给姐儿摆菜?谁给姐儿倒水漱口?谁给姐儿洗帕子擦手?”

宝茹挥了挥手,正打算说明自己可不是个残废,虽然这些事自从有了她们她是没机会做了,但是她自己当然是能做的。

但是半路被郑卓截住了,他就打开了食盒,一样样摆到桌上,对着菡萏道:“我来。”

于是最后只能是菡萏不甘愿地被赵叔领走,只剩下宝茹和郑卓两个。宝茹哪里真会让郑卓给她做那些事,拿过碗筷与郑卓一起布置起来。郑卓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一定要阻拦,只是加快了速度,三两下把剩下的就做完了。

外头食荤小酒店能有什么精致菜肴?都是做那些水手苦力的生意,最多就是多花些钱能多多地点些鱼肉鸡鸭之类。至于说大酒楼厨房拿鲍鱼、鸡鸭地给一道干菜提鲜这样的菜式,这儿是决计没有的。

郑卓也只能挑拣着拿了一碗鹌鹑蛋、一碟子盐炸鹌鹑、一盘烧鸡切块、一碟油煎豆腐,其余还有两样酱菜。只有这些菜还算看得过去,再有宝茹和他也只有两人,这些菜只有多的,绝无少的。

宝茹可不知郑卓在心里把她想的多金贵,其实就她自己而言,她以前是吃食堂的大学生或许现代人的吃喝平均水准要比古人高得多,但现实是现代宝茹并不会比古代宝茹吃得更精心。

所以这一顿饭对于宝茹而言绝对没有什么“将就”之类的字眼,她是很适应,也很满意的。

宝茹抱着这样的心情整理了几下碗盘,这会子她也察觉到了郑卓闷头做事是想多多地把事情揽下来自己做,于是赶紧把住那只装饭的海碗,拿了饭勺就给两只小碗里盛饭。

郑卓依旧是随她心意的样子,笑了笑,就去拿两只阔口瓷杯原来还有一壶酒酿!郑卓知道宝茹爱这个,看到食荤小酒店里有这个立刻就要了一份。这个东西也不是酒,他跟着喝也不会妨碍下午接着做事。

郑卓把住那一只座壶的手柄,往两只瓷杯里注入满满的酒酿,宝茹看见自己爱的,立刻就笑道:“这个还是要用小瓷碗装着来吃才好,而且外头卖的总爱用这座壶盛,那里头的米饭可就出不来了,少了好些滋味!”

宝茹是吃这里头的米饭的,这是偏好问题,好些人只吃酒酿的汁液,这就不用解释了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真要说起来她还更爱加了碎冰的呢。但是她不敢说,这才四月,哪里就到用冰的时候。

纵使她以前最爱冬日吃冰激凌,但是这时候女子身体要好好保养,毕竟医疗水准如此,真要有个一二,怎样都是难得治。她的感觉本来不深,但是姚太太终日在耳边念叨,她已经不敢提这些。

更何况对着郑卓,她越加在这些事情不敢放肆。虽然郑卓万事都由着她的样子,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是绝不会妥协的。譬如那一回经过大小帘子胡同,只不过是想看一看新鲜而已,但是郑卓知道这是些“不好的东西”,那么就是宝茹再求他,他也是不会放松的。

两人对坐着吃些饭菜,并不是默默无声,间或说些话儿,都是些家常的事。或许因为不是第一回了,宝茹没有上回那许多情绪变化。虽然来接他时心里像是住着一只小鸟。但是到了这时,反倒没什么了,只是想着就这样一起吃饭也是蛮好的。

吃过饭郑卓飞快地收拾碗筷桌子宝茹虽然不至于成了生活残废,但是这样的技能自然的不熟练的。郑卓这般她哪里还插得上手,只得坐在一旁找出自己的一方帕子,等到郑卓收拾完了,这才叠好放进他心口的衣襟里。

“我刚才见你也是满头大汗的样子,怎得不擦一擦?我还记得你是不用帕子的。晌后肯定依旧是事忙的,这一回我的先借你用一用,流了汗可要记得擦一擦,不然吹一吹风就容易伤寒。”

郑卓感受到了心口处有一块软软的布料,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他是不用帕子的,但是他的箱子里一直小心地存着一方帕子。那一次是一同去秀水街来着,宝茹替他擦汗,那帕子被他捏在手里,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后来洗干净了也只能放在箱子底。

而今日又是一方帕子,世事轮回。同样的人,同样的事,但是心境决然不同。当时他是为这一方帕子左右为难,今日出来一点点柔软以外是没有别的波澜的。

郑卓收拾完,站到了马车外头,却不让宝茹出来,只隔着车窗帘子与她道:“我晌后还有事儿,不能送你。”

宝茹见他是真的满是歉意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与他道:“待会儿赵叔和菡萏回来了,我自家去,本就不要你来送的。你晚间是回纸札巷子,还是有我爹带你们下馆子接风?”

郑卓抿了抿嘴唇道:“今日事忙,定然没法子出去吃饭,按着往常也要等到明日了,自然是回去的,只是可能会晚些。”

宝茹听到他说是会回去的,立刻就笑眯眯了,与他道:“回来就好啦!我吩咐厨下多热一些你爱吃的,我定然等你回来陪你一起吃饭。”

郑卓没回这句话,只是点点头就提着食盒往那家食荤小酒店去还。步履紧凑,他是想着快些去做事,晚间也好早早回去他和宝茹之间对话平淡,说的事儿也平常,与世间千百万个人家都是一般无二。

但是这有什么不好郑卓最爱看戏,看到了多少悲欢离合,大起大落,他知道那不是平常人的生活,不然也成不了戏了。那些戏里的人物实在太辛苦了,而他自己要的也不是那样精彩纷呈而又艰难险阻的日子。

他从来想要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而又安安稳稳的归处。正如宝茹所说,等他回去。

第89章 婚姻嫁娶

“数一数这嫁妆也有二十多抬, 场面上也算看得过去了, 只是这打家具的匠作却不好, 我见这雕刻粗糙,漆也上的不甚匀净。不是说特意寻了口碑好的铺子么?怎得是这样!”

这一回郑卓等人回来, 又能再歇息半月有余。其余人还好, 只是白老大是清闲不下来的, 其中缘故也是早就明了的,他和如意的婚事早已定下了年中完婚。所以趁着这一回休息, 一切事情都要办完。

姚太太早就吩咐廖婆子着手准备了, 其中重中之重就给如意准备一份体面嫁妆。别的是早就呈给姚太太和如意过目了的, 只有这些家具这一回才送来这都是手工木器,自然费时费力,是有工期的, 不是你今日采买,明日就能到的。

只是这些比原本定下的时间还迟送上来的家具, 却不符合“慢工出细活”的期待, 甚至它们还不如一般外头卖的。看到这样不堪用的, 姚太太自然没有好声气,就要斥责廖婆子办事不力。

如意却拦下了姚太太道:“廖妈妈为着我的事儿在外奔走了几回,如今这家具这个样子哪里能怪得着她,这都是家具铺子的人没尽心,难道廖妈妈还能日日押着他们精工细作?再说,这活计虽然做的一般,但是总归木料是早就挑好的榆木实木, 有这样实在的料子家具这些必然是经用的,至于上漆、雕花如何,倒是靠后了。”

如意很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毕竟在她看来这点事不值得大动干戈,不就是家具的打造差一些么,但在她看来也是红亮亮、簇新新的东西。用作嫁妆陪嫁,一路上招摇过市也是一份让小门小户称羡的好家私了。为了这样一点点的“不足”让家里上下忙碌,这实在让如意不安。

不等姚太太如何说,在一旁的宝茹先劝道:“如意姐姐可别这样委屈自己!一辈子只有一回的事儿,怎么可以将就!咱们不是那等高门大户,但是也要在力量之内尽力筹办才是。更别说姐姐这家具,以后日日要用,与其以后百般不顺眼,还不如现下麻烦一些去让家具铺子返工!”

宝茹说这话是满场赞同的,不只是下头的媳妇婆子,就是姚太太也点头道:“宝姐儿这回说话倒是在理,你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平日里那样安分倒是不妨碍什么,只是这一回却不能这样。这样的事儿如宝姐儿说的,一辈子就一回,谁不想要事事妥当?这时候怕麻烦,日后可就有的不顺!”

姚太太才说完,站在下头的廖婆子也道:“极是呢!这一回全是我的错,只看那家也是整条街的都夸的就订下了,中间却没看几眼,想来是师傅不在,徒弟的手艺,不然何至于如此?如意姑娘也别怕麻烦,不过是我再走一趟罢了!这样的手工,他们那里敢推辞?不然我们嚷了出去,那可是要砸招牌的!”

宝茹也在一旁出主意道:“若是这时候返工,不说能不能,就是时候够不够还两说。不若咱们与那家具铺子商议一番,换上店里摆着售卖的一样料子的,毕竟这些家具左右就是一些喜庆的装饰,都吉利的很,也没看不顺眼的。”

听到宝茹的提议,其他人都是点头的,毕竟宝茹说的也是实情,眼见得就要结亲了,哪有时候等家具铺子返工。

于是姚太太拍板道:“就如宝姐儿说的,廖妈妈你就下去安排。如意也不需忐忑,只安心备嫁就是了。”

这一事算是解决,只是隔日廖婆子就换回了一批新家具,果然不再是原先粗制滥造的样子,虽然比不上姚家自家的所用,但是也算是好手艺了。

此事就且按下不表,又过了十来日,正是如意出嫁前一日的黄昏,家里百样皆备,只姚太太还在与廖婆子确认明日事体,免得出了什么纰漏,失了家里的体面。

正商议着,仪门外却是一阵嘈杂,原来是白老大他远房姑太太带着人过来下“催妆礼”来了。“催妆礼”不是各地都有,就是有的,各地也很不同,譬如大多数地方都是亲迎那一日早间送来。而湖州则不同,亲迎前一日就要有家中长辈在黄昏时分送到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