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不好。”
“您最近好像很忙。”
“嗯。”他一边应着一边往楼梯走,换做从前,一定会坐下来同我讲讲话。
“秦叔叔讨厌我了。”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来这一句。
他即刻愣住,身子僵了一下,侧侧头,“哪里的话。我像以前一样爱护小灵子。”
“可是你不理我。”
他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也没说话。
我忍不住跑过去抱着他的背,坚实挺拔的后背,“不,小孩子才需要长辈爱护,我已长大。”秦朗既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推开我的手,而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我伸手圈住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尽情的吮吸着他的味道,我隐隐约约知道,这样的时刻不多……半饷,他转过身子,轻轻拉开我的手,扶住我的双肩,看着我的眼睛,缓缓的说,“我答应过芷蓉好好照顾小灵子,我会一直爱护你、关心你。”…….
那夜,我听着秦朗在盥洗室洗漱的声音,坐在房间里掉眼泪。我不是小灵子,我是曦灵。
一个月之后,秦朗突然告诉我,总行借调几个干部去中银香港,他要过去,短则一年,长则几年,归期未定。我措手不及,根本来不急反应,他就离开了。临走时,秦朗留下卡给我,里面有两万块,日常生活费用先从这里支,以后会再往里汇钱。另有一部崭新的手机给我,说是便于联系。
他得提前几日去北京,再从那边去香港。那日我去机场送他,和他并肩走在江北机场大厅里,两人隔了半米远,从前的亲近不见了,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有一面无形的墙横在我们中央。他只简单交代一些日常生活跟学习上的事情,其余什么都没多讲,除去那一句“一个人生活,小灵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他知道我的不舍,却不说一句安慰的话;明明知道我伤心,却不会再哄我……我想起他从前说过的话,“这里是我们两个人的家。”如今,他狠心离开留下我。眼睛有点酸,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If you were a teardrop In my eye, For fear of losing you, I would never cry.
第十五章 他不在的日子
月明还到小楼西。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
秦朗突然去香港对我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情感上、精神寄托上,我的生活好像忽然缺失了一部分。
我不可以哭,不能挽留,不可以追问……他为我母亲做的,为我做的,已经无可挑剔。王曦灵是没有父母亲的人,有什么资格干涉别人的生活?惟有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继续等待、彷徨……我早已隐隐约约感到,这样的感情是不正常的,可他在身边的日子,我又忍不住的想靠近他,亲近他,想得到他的关心和回应,而这种情愫,远远不止于我和我的监护人之间。如今,他一离开C城,我的生活旋即变样……我想我是病了。
一切的一切只能藏在心里,我默默祈祷着,有一天,我会好起来,不再受这种痛苦纠结的情绪掌控,对他不再有那种莫名的依恋。
是否我爱你,我也不知道,
曾听到人们议论过爱情,
对它我只能一知半解,
似懂非懂。
如果爱情只是意味着思念,
只是想念你,
心灵中只有你,
那么我宁愿把爱情全部都忘记
秦朗到香港后的第三天,给我挂了长途电话,说那边一切顺利,叫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寥寥数语,我们之间已无太多话可以说。家里只剩我一人,实在冷清,关键是,一个人容易胡思乱想,想起秦朗,以及和他有关的所有人,想起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以及我曾经紧紧依靠的坚实臂膀。我等不及暑期结束,急急搬回学校去,成天在宿舍浑浑噩噩耗着,看小说,上网,学化妆。
开学后第一周,安嘉路打来电话,说是明天与何师兄一道来西师参加周末舞会,问可否邀请我和上次一起去的同学做舞伴,我问袁芳,她想想答应了,看得出来其实极愿意去。安说他们有三个人,还须麻烦我帮找一个舞伴。我问了英语系的吴莹莹――我认识的唯一一位的外系女同学,她愿意参加。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何如深。第一回在政法大学的校际舞会上,他留给我深刻的印象,但我们并没有留下彼此联系方式,我不是开朗的女孩儿,一直不是,而如深也并不喜欢广泛结交异性,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很像的。那日我穿了淡粉色吊带连衣裙过去,束高头发,紧紧绑起来,耳朵上带着秦朗送我的小小钻石耳钉。吴莹莹看了我直夸,性感俏女郎。其实我并不十分漂亮,至少远不如母亲,只是比她们会挑衣服而已。莹莹才是那种标准的大学纯情女生,身材娇小玲珑,眼眸明净,大眼细眉,朱唇皓齿,肤若柔荑没有半点瑕疵。安嘉路与何如深还有一个叫慕诚的男生一起来的。
何如深已毕业参加工作,在C城法院做公务员。他礼貌的向我们逐一邀舞,不落下哪个人。不过,袁芳似乎只喜欢和安嘉路跳恰恰,两人兴致勃勃,不知转到哪个角落去了。何如深带着我跳慢三,他喜欢几个连续的大绕场步,飘逸优美,旋转性强,我不禁问,“何师兄功力深厚,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呢?”
“大一进校,周末闲得无事跟着上面的师兄师姐学跳舞。”
我见过学校的高年级交谊舞老手,像狡猾的老狐狸,常常流连于各个高校的舞会,觊觎着初入舞场没经验的低年级女学生。不过何如深看来不在此列。
秦朗偶尔打电话回来。半月一月打一回,不固定。每次寥寥数语,学校课程、生活有无遇到困难,我再问问他的工作,老套的寒暄之词,他重新做回家长角色。
我去女人街再打了三个耳洞,都在耳骨上,左边一个,右边两个,打时很痛,我不怕。买了银质耳环戴上去,同学看了唏嘘不已。我不知秦朗知道了会怎么说?反正他看不见,也不关心。
此后的好一段日子,每周校园舞会必定有安嘉路的身影,袁芳约他来。她不知我和安嘉路有过去的一段,我从未告诉她,也不介意他们交往,毕竟,那段懵懂的青春年少早已远去。何如深偶尔来,渐渐的,我固定与他搭舞。舞会结束,我两个人一同去学校外面的小街上吃夜宵。
何如深与我真正走近缘于那一次――我当日穿了新买的舞鞋穿过去,磨脚磨得厉害,忍着跳了几曲,后来吃痛不得不停下来。如深扶我到一旁坐下来,解开鞋子看,脚后跟磨出大水泡,红肿一片。“早知别跳了。”他皱了皱眉说。
“不碍事,能走回去。”我站起来要走。
“离宿舍还远呢。”他按住我说。
“难道打赤脚?”我疑惑的望着他。
如深叫我等一会,疾步走开。过了十分钟,他回来了,他去校门口的药店买了几只邦迪。我脱开丝袜贴上去,创面大,一片好像还不够,如深撕开另外一片,往我后脚跟上轻轻一按。那晚,如深送我回宿舍。我吃痛,走得慢,边走边聊,就当是散步谈心了。我们说起各自家庭,我告诉他,父亲母亲已不在世,外婆在涪陵。他默默的听,极少说话,末了,极其认真的告诉我,他的家庭和我有几分相似,父亲去世多年,一直跟着母亲生活。我也不知为什么,很自然的向他倾吐这些,以前从没和哪一个人说过这么多心事。直觉告诉我,同何如深讲这些是安全的,他是个靠得住的人。
走到宿舍楼底下时,我们仍舍不得告别,找了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坐下来继续说话。那一夜的天空好美,C城少有的晴天,繁星闪烁,月亮终于不再孤单。
我和如深,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他对我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吸引力,使我不知不觉的靠近。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和他谈过这个感觉,他说,其实他和我有同感,就像第一次见面,他只觉得眼前一亮,牢牢记住了我……
在两岸咖啡的临窗沙发上,我问如深,“那为什么第一次没有找我要电话?事后也没联系我呢?”
“我只是有种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况且,见过一次就单独联系你未免唐突。”如深笑了笑,将服务员新送来的我卡布基诺滑向我这边。
……我想,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第十六章 突然归来
秦朗离开C城的半年后,何如深成为我的男朋友。我常常化精致的妆、带着稀奇古怪的耳钉,穿紧身牛仔裤、高跟鞋加鲜艳的上衣和他出去约会。左耳多了一个耳洞,因为如深故意笑过我一回,说是两边耳洞不对称不好看,要摘下来一只。第二日,我去女人街在左耳的耳骨上再钻了一只,带上海盗船的小银环,回去告诉他,“这下对称了。”如深摸摸我的头发,呵呵笑,也不讲什么。
如果有人知道我的故事,也许会想,我那个时候是不是和秦朗堵气,找一个人填补感情空白,所以和如深在一起。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不是。我同何如深的感情是真的,倒不一定爱的要生要死,但,我们的确是彼此深深吸引着,如深是个宽容大度的男孩子,几乎没有和我动过气。填补秦朗不在的感情空白?也许有一点,但我觉得,秦朗一直在我心里有特殊位置,从未有人可以填补,替代。
莹莹是我唯一的真正的朋友。许久以后,她才告诉我,其实,她想过,如果我和如深没有在一起,那她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
C城小公务员的生活算不得紧张,完全有充裕时间过自己的生活。我与何如深如胶似漆,一刻也舍不得分开。渐渐地,我发现了,其实如深并不如他表面上看来那样平静,他也冲动,也有古怪的想法,只是不轻易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他喜欢陪我一起疯玩,我们都是那种看上去平静的人,走到一起,才发觉自己完全不是那回事。譬如,我们会一起去酒吧坐坐,去迪厅蹦迪,等等。如深家里有部车子,周末的时候,他会带我一起开到郊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