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芸:“我记得你?,那年见你?年纪轻轻又是?从兖州一路考上来的,那年科考最看好的就?是?你?和徐仲先,我当时也只是?个小小的监考官,后来听说你?那次连殿试都没有进还觉得可惜,不?过你?年纪轻轻,才考了三次,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能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入朝为?官的像徐清鹤那样的又能有几人。”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似在可惜。
霍子犹听罢表情淡淡,只道:“好风凭借力?,我等虽为?庶民,可也不?愿白白成了他人的踏脚石,子犹今日下此决心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古今无?数个和我一样的寒门子弟,为?求一个公道,哪怕蜉蝣撼树,只要有一丝机会,也要搏上一搏,为?此在所不?惜。”
冯小芸蜡黄的脸上笑意渐失,看向何升,问:“此事一经?揭开,朝廷风波又起,何老板要冯某这么?做,可是?他的授意?”
何升面不?改色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古至今这风波便从未断过,自圣德十五年来,四王相争,陛下疑心深重,立储却不?重储,宠晋又不?立晋,想要平衡多?方势力?,到最后只落得个朝廷之上党派林立明争暗斗不?断的结果,而今的燕阳惨烈如斯,大人以为?是?谁造成的呢?此事早有决断,事实如此,我门所作所为?,不?过去蝼蚁偷生?,自保而已,事情做与?不?做不?过是?早晚而已。”
霍子犹也道:“承蒙贺公子相救,而今有机会将真相公之于众,霍某感激不?尽,还望大人成全。”
冯小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
***
铁门摩擦着地面,被推开的嘎吱声?粗粝刺耳,身着黑色飞鱼服的校尉手举火把,为?后面的人开道。
逼仄的牢房中一次进来了足有五六人,漆黑的房间?被火把照亮,顿时显得拥挤不?堪。贺景泠听见动静条件反射地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幕。
他撑着身体不?慌不?忙地坐起来,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地和来人打招呼:
“林指挥使,好久不?见。”
林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面前的年轻人尽管形容不整脸色惨白,却不?急不?躁平静如水,对他们?的到来似乎也早有预料:“被关了大半个月,还笑得出来。”
“难道指挥使有看男人哭的癖好?”
林野没有接他的话:“呆会儿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
“我这个人不?经?吓,指挥使要这么?说的话我真的会害怕的。”
“进了邺狱,现在才开始害怕,看来你?对邺狱的认识还不?够深刻。”林野目光锋利如刀,声?音冰冷坚硬,只单单站在那儿,身形宛若铜墙铁壁不?可撼动丝毫,“到了现在也别指望有人能救你?出去,工部的徐主事听到风声?倒是?来过几次,被我让人揍了出去。”
贺景泠啧了一声?:“多?谢指挥使手下留情。”
“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这么?淡定,”林野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出去,“带走。”
“不?劳烦几位大人了,我自己走。”贺景泠扶着墙站了起来。
邺狱的主刑室里,满墙挂着各式各样让人看了头皮发麻的刑具,贺景泠被按在一个宽大的铁椅上,林野再次出声?:“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交代你?回京之后所做的一切以及目的。”
贺景泠叹了口气:“大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连府门都很少踏出,大人想知道什么?呢?”
林野走到他面前,双手撑着铁椅的扶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在我羽林卫安插上自己眼?线的,又是?为?何要私下收集朝廷重臣的各种罪证,是?珍妃的授意还是?贺元晟的安排?或者是?明王、晋王?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你?扣的这顶帽子太大了,有证据吗?”
“我记得我曾说过,羽林卫抓人,不?需要证据。”
贺景泠放松了身体往后靠,浅笑道:“原来都是?靠着大人的猜测,大人好生?厉害,仅凭着自以为?是?的臆测就?这么?大动干戈,抓我一个身无?长处的白丁,羽林卫行事果然独到。”
“贺景泠,我知道你?很聪明,可现在你?既然被我抓来,就?该知道坦白从宽才是?对你?最有利的,我这个人从不?冤枉无?辜之人,今日你?进了邺狱,便只有一个选择,老实交代本指挥使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有一句话你?说的不?错,你?现在不?过是?个名声?扫地的白丁,你?背后的主子想要你?死,故意透出了风声?让我们?羽林卫注意到你?,他这么?有恃无?恐,是?笃定你?不?会把他招出去?你?说是?他太自信,还是?说他太低估我们?羽林卫了?”
贺景泠:“林指挥使,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未免也太可笑了吧,你?们?羽林卫查案难道都是?通过挑拨是?非吗?先不?说你?方才所说的内讧与?我本我关系,贺某自认自回京以来一直安分守己,不?知怎么?就?引起了羽林卫的注意,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按照大人的说法,难能手眼?通天不?成,竟然能够搅弄朝堂风云。”
“那是?因?为?你?背后有人。”
贺景泠笑了一下:“大人要这么?笃定,那我可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这顶帽子如论如何您都是?要给?我扣上。大人问我背后之人是?谁?这么?说的话珍妃和贺元晟与?我一母同胞,陛下还曾恩准我入宫拜见过,吏部尚书徐安曾与?我家交好,户部尚书之女与?我大哥更是?青梅竹马,我与?晋王也曾算是?同窗,哦对了,我的祖父还曾是?太子之师,这么?说的话,他们?岂不?该人人都是?我背后的靠山。”
“巧言令色,”林野的眼?中看不?出来怒意,他并不?着急,看着贺景泠云淡风轻的模样,忽地话锋一转,道,“贺景泠,九年前你?杀害许氏,事后不?但不?没有丝毫悔悟反倒状告自己的母亲许氏与?人通奸,我记得当时这件事在祈京闹得沸沸扬扬。”
贺景泠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件事,心中不?由地一紧,面前仍旧装作若无?其事:“指挥使这话什么?意思?”
“定北大将军一生?战功赫赫,即便最后落得那般下场,可该是?他的功勋依旧是?他的,毕竟也是?因?为?他大齐才有了这么?多?年的安定,我本不?欲追查当年之事,可你?若依旧固执己见,我不?介意费这个力?。”
很久没有听到人提起这些往事,贺景泠的手心竟然不?知不?觉被汗湿,他垂眸无?所谓道:“羽林卫是?天子耳目,查明一切真相是?指挥使的职责所在,与?贺某有何干系。”
林野目光沉沉看着他:“我本不?想对你?用刑,关了你?这么?久,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自担任羽林卫指挥使以来,还从来没有撬不?开的嘴,贺景泠,千万不?要高估人的身体承受的极限,你?以为?自己有多?么?意志坚定不?畏生?死,可真到了生?死关头,人还是?会遵从本能。”
贺景泠:“林指挥使,你?知道外界对你?是?何看法吗?”
林野不?以为?意:“我没兴趣。”
贺景泠:“外界传闻羽林卫指挥使林野杀人如麻,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是?个地狱里的阎罗,人间?的煞神?。”
林野不?屑冷哼:“是?不?是?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贺景泠抬眸,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林野,你?是?天子亲授,从一个街边乞丐一步步坐上羽林卫指挥使的位置,别人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你?只用了不?到五年,百官避之不?及,世人畏你?惧你?,你?忠心耿耿,为?朝廷铲除奸佞,是?天子手中最锋利的刀,可你?赤胆忠心,我们?疑心深重的陛下还是?不?放心,林大人,每月十五月圆夜,蛊毒发作的滋味不?好受吧。”
林野大惊,目光闪过一丝弑杀之意,掐住贺景泠的脖颈几乎咬牙切齿问:“你?怎么?知道?”
贺景泠费力?笑道:“大人刚刚还夸我聪明,这么?快就?忘了?”
林野深深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他抬手指着背后满墙的刑具,毫无?波澜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朝着贺景泠示意:“邺狱都有自己的规定,本来一般我会让犯人自己先挑一样刑具,可我想你?还是?算了,看你?弱不?禁风,我给?你?挑个柔和一点的,先从右手开始吧,毕竟一下子就?弄死了没意思,听说过梳洗之刑吗?”
第070章 去伪
长街之上风雪交加, 本该是?个空寂冷落的模样,然?而此刻却挤满了身着青衿的学?子。
他们浩浩荡荡从街上走?过,高声呼喊着什么“严惩、严办”之类的话,隔的太远, 有些听?不太清, 引得坐在屋里面的人纷纷侧目。
仙客来的大堂内。
“你们听?说?了吗, 今日早上京兆尹府发生了一件大案,一个落榜的举人状告当朝户部吏部礼部三省尚书同流合污,利用科考之事徇私舞弊,上欺朝廷下瞒百姓,科考自古有之,是?寒门子弟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如今却成了那?些人结党的工具。”
角落里几个年纪不一的茶客围坐在一起,对着外面声势浩荡的学?子们评头论足, 讨论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