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格蕾丝紧紧抱住他一条胳膊,“陛下!你没有看到那种景象,我也没见过,但是被人告诉我,一个病人今天还可以走路,第二天就下不来床了!伊娃脸上长的只是水泡,既不传染也不会致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和没得过病一样。但是真的天花病人的脸就像蟾蜍背一样”

陛下厌恶地皱起眉,“不用你告诉我,格蕾丝,我知道得了天花的病人看起来有多恶心……”

“那你知道天花传播得有多快吗?陛下,太可怕了,搭好棚子的第一天只发现一名天花病人,第三天就发现了十几个,到今天只一个上午就已经发现了三十多个,都是些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病的人!陛下,万一王宫里也已经有了呢!很多得了天花的人还没来得及长出水泡,但是已经传给很多人了!”

陛下的脸色变了,转头命令贴身秘书:“挨个搜查王宫里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人都要查到,眼睛、舌头、每一寸皮肤,都要仔细检查!”

“那伊娃……”

“她只是得了牛痘?”

格蕾丝赶紧点头。

“让她们待在屋里,不要出来,会有人给她们送吃的,你也不许去找她们,直到她脸上干净了,或者死了。”

格蕾丝立刻破涕为笑,抬手拥抱住他,“不会死的,牛痘是有用的,不会害死人。”

到了傍晚,王宫里乱起来,每个听到消息的人都被吓破了胆,载着夫人和老爷的马车络绎不绝地从王宫里逃出来。

格蕾丝也看到那个被抬出去的人了,她的脸被床单盖住了,但是一只手露出来,上面布满脓疮,就像蟾蜍的后背一样。

他在陛下眼中看到真实的恐惧。

“真的有用吗?”陛下在自己房间的沙发上坐了很久,冷不丁问道。

“真的有用,克里斯,棚子那边已经接种了快一千个人了,没有人真的生病,以后也再也不用害怕天花。”格蕾丝碰了碰陛下的手,发现他的手被吓得冰凉,就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轻轻地搓着。

“接种完会虚弱一段时间,是吗?”

“可能会发烧,前两个晚上比较难受,但是不危险。克里斯,赫尔曼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会照顾好你的。”

“我要你守在我床边。”

“我会的,我很擅长照顾人,我会一直守在你的床边,直到你完全好起来。”

“那帮我把赫尔曼医生叫过来吧……还有斯顿上校。”

“好。”格蕾丝的右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威尔士先生塞进他掌心的那张字条上写的是:王宫里有一个天花病人。

第101章 怀表

陛下要秘密接种牛痘。

王宫里出现了天花病人,这是很好的理由,陛下再次搬进湖边夏宫。这次他只带了少量的仆人,却从首都东南部护卫队里抽调了一小支骑兵做侍卫,正是被保守派揪着不放的“威廉.斯顿上校用私人财产豢养的军队”。

赫尔曼医生以卫生顾问的身份来到夏宫。

他为陛下讲解完接种牛痘的过程后,将手术用的小刀放到烛火上炙烤。

“您这是做什么?”陛下问。

医生没有抬头,专心地盯着手术刀。站在一旁的威廉.斯顿解释说:“是我在父亲留下的笔记中看到的,中国人用火和沸水清洁接触人体的用具,能减少疾病的传染和手术后的感染率。”

陛下盯着那把在火上加热的小刀,看起来依旧十分紧张,“你们在那三个棚子里也是用这种方法吗?”

“是的,陛下。”这次是格蕾丝在回答。陛下平时没有这么多话,格蕾丝知道他很害怕。这会儿他应该握住陛下的手,但是他又不太想在威廉面前这么做。

“医生,您刚才说,您给一千两百多人接种过,有五个人因此死去,是这样吗?”陛下又问。

“没错,陛下,”这次是医生在回答了,年迈的老先生平静地说道:“死去的五个人都是贵族,而我们在棚子里接种的近一千个平民,还有上校的军团里,没有一人因此死亡。”

陛下干笑了一声,“……这也和身份有关系吗?”

“当然,我们都知道穷人和富人的身体构造是不同的。穷人在挨饿受冻的情况下依旧能劳作,而富人有时被树叶划破皮肤就可能引发严重的感染”

“赫尔曼医生。”威廉.斯顿温和地制止他,又对国王说:“陛下,您正值壮年,且没有其他疾病,不会发生那种不幸的。”

国王低声重复了一遍:“没有其他疾病……”他抬头看了格蕾丝一眼,紧紧握住他的手,又问赫尔曼医生:“您似乎对我有些不满?”

赫尔曼医生将凉下来的手术刀握在手里,还是那副平静的面容,“我最后一个儿子死在了战场上,死在由王室挑起的七年战争中。”

“可是挑起战争的是我母亲和当时的摄政王,我在位的六年里,再也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陛下把搭在桌子上等待接种的手臂拿开了,“您让我有些意外了,医生,我以为您和斯顿上校是一派的。”

医生直视着国王的眼睛,“斯顿上校说,战争已经被挑起,边境始终不安稳,大规模的战争随时可能再发生,只有彻底的胜利才能为我们的国家换来真正的安宁。我相信上校所说。”

国王又看了他几秒,忽的笑起来,重新将挽起袖子的胳膊放到桌子上,“斯顿上校确实是个令人信服的人。”

接种过程很顺利,陛下表现出了一些勇气,让医生在他的手臂上多划了一刀,割出十字架形状的伤口。

之后陛下就需要休息了,除了格蕾丝,其他人都要离开这个房间。

“上校,”陛下躺在床上,叫住了威廉.斯顿,“您清楚格蕾丝如今的处境吗?”

威廉.斯顿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以她的身份,却有了今日的地位,为她招来不少敌人。”陛下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您对那些人的嫉妒心已经有所体会。您假设过了吗,如果我不能继续庇护她,那些人会如何惩罚她?将她送去修道院?将她流放到国外?还是以引诱国王做出’把牛的脓疮弄到人的躯体里’这种异教行为的罪名”

“陛下,您不用继续说了。”威廉.斯顿逾矩打断他的话,他看到格蕾丝已经被吓着了,正惊慌地看着他。

他郑重地说道:“陛下,我已经保证过会保护您的安全,就会尽力做到。我从没有背弃过任何诺言,我的士兵也都是忠于国家的好士兵。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为陛下的安全战斗到只剩最后一滴血。”

陛下笑了,再次拉起格蕾丝的手,“不用说了,真要把她吓坏了。格蕾丝,不用怕,那只是最坏的打算。斯顿上校,感谢您对国家的忠诚,并且很高兴您能意识到我的安危就是国家的安危,这也是为什么比起那些瑞士雇佣兵,我更信任您的缘故好了,您可以出去了,我只需要格蕾丝陪我就够了。”

这天夜里,陛下也发起烧,但是比伊娃的情况更不好:他是高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格蕾丝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边,在他稍微清醒一些时给他喂水、和他说两句话。

“你是真怕我死掉啊,”陛下笑话他,“我之前是在吓唬斯顿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