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将军有些不耐,既然都督大人不在,那他就得去禀告通叛大人,几位佐将虽然也在军中,但是,对这马儿生病了事,也是束手无策,通叛大人是文职,保不齐能知道些法子。

但人家都督夫人虽不是官,但也是堂堂郡主,她问话也不能不答,便随口道:“腿脚发软,口吐白沫。”

“是中毒了吧。”婉清皱了皱眉道,“你带我去瞧瞧,兴许能找到解决的法子。”说着,就回身要去换衣服。

宫将军听得愕然,女子怎么能进军营,而且,听说都督夫人也是出自书香世家,她懂医术么?这……也不合规矩呀。

郁心悠倒没想合不合规矩,上回她就与婉清一起,女扮男妆去了军营一次了,但她却手一伸,拦住婉清道:“不许去,阿离临走时可是吩咐过,不许你离开都督府一步。”

“师姐,军马大批的病倒,这事你不觉得有蹊跷么?肯定是有人在军营里头搞鬼,如今相公去了前线,龙景镇更不能出任何岔子,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婉清心急地劝道。

“那我也不管,对于阿离来说,你的安危重于一切,他把你托付给我了,我就不能放你出去,要对你负责。”郁心悠的性子的拗起来,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而且,她一身好武艺,婉清更是没办法憾动她半分,只要她存心拦着,婉清就没法子出门,除非……用药迷倒她,但那后果,婉清不敢承担,这女人,迷药醒了肯定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让自己后悔。

“夫人,若是没事了,末将就先走了,末将这就去请兽医。”宫将军看婉清和郁心悠拉拉扯扯个没完,更失了耐心,手一拱,说着就转身走。

婉清心里一急,忙唤道:“哎,你莫走啊,我跟你一起去,我在宫里头可是给皇上解过毒的。”

宫将军一听,脸上的表情立即古怪了起来,怔怔地站在原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福极其难受的样子,婉清看得莫明,郁心悠却是朗声大笑,指着婉清的手指不停的颤,“你……你……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拿皇上和病马相提并论,若是那些士大夫在此,非得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婉清这才明白,宫将军为何是那副表情了,不由讪讪的感觉自己是说错了话,咕哝道:“我只是想告诉宫将军,我是认得毒的……”

宫将军却知道郁心悠的话没错,军马虽然重要,但都督夫人的安危也很重要,既然是有人在军营里闹事,那此时的军营也不见得就安全,所以躬身一辑道:“多谢夫人,末将应该还是有些法子的,请夫人听从大人的吩咐,还是莫要出都督府门的好。”

郁心悠听了对他扬了扬眉,如男子般一拱手,很江湖气的说道:“多谢兄台,营中事忙,兄台好走,不送。”竟是急着赶宫将军走。宫将军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的异样神色,点了点头,大步离开了。

婉清大声在他身后道:“喂,若真的没法子了,就弄匹病马来我瞧瞧吧,给马治病才是正事儿。”

宫将军头也没回,他才不相信,一个女人家能治得好军马呢,一大早,军里的兽医早就看过了,找不到症结所在,都说可能是瘟疫,还吩咐人不要离马太近,怕感染。

郁心悠把婉清的手往坠儿手里一放道:“看好你主子,不要让她乱跑,我去军营里头看看。”

说着,就追着那名少年将军而去,婉清在后头瘪瘪嘴,看了坠儿一眼,坠儿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嘻嘻一笑道:“主子你也别用这种眼神儿看奴婢,奴婢不会心软的,爷出门子时说的话,奴婢和豆芽儿几个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您呀,就当是可怜咱们几个了,老实在府里呆着吧。”

婉清一听她说豆芽儿便泄子气,那小丫头如今是越发听上官夜离的话了,只要是上官夜离吩咐的,就权当自己不是一会事儿,把自己看了个死紧,她虽不如郁心悠武功高,但倒底是训了几个月的,那把子力气,也不是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得斗得赢的,再加一个冷面冷心的金嬷嬷……算了,这偷着跑出去的计划只能胎死腹中。

郁闷又心急地往回走,却看到离二门不远处,平安的背影正掩在一排葱笼的大樟树底下,对面一片翠绿色的裙裾迎风招展,却不是碧草穿着的那件。

婉清好奇地看了坠儿一眼,坠儿是个最会听壁腿的,她会心的从另一旁绕了过去,婉清也跟着她悄悄儿往那边去,便看到欧阳素正拦着平安在说些什么。

婉清好生奇怪,这个欧阳素不是去了北边落衣的院子里了么?怎么了会子又到了这里?长飞毛腿了?

第131章

坠儿猫在草丛里,一看婉清还直着身子,将她的头往下一压,婉清也跟着蹲了下来,透过草丛的缝隙,就看到欧阳素手里拿着一包什么东西,脸含愧疚的对平安道:“平安大人,今儿早上确实是素素不对,是素素害得碧草娘子受了惊吓的,这是我才从表妹那边讨来的燕窝,就当是给碧草娘子赔罪吧,请大人收下。。”

平安脸色平淡地看着欧阳素,这个女人长得比香莲还有艳丽几分,而且,看他的眼神很有些热烈,平安不由觉得好笑,若是在遇到碧草以前,有这样的女子对自己有心,也许自己会动心吧,毕竟只是个奴才出身,这女子过去又是大家闺秀,虽然如今落魄了,但骨子里属于大家闺秀的傲骨应该还是在的,可是,看着她眼里的那点火花,想到早上碧草受到的惊吓,碧草眼里无助又幽怨的痛,平安无端便对眼前的这名女子有些厌恶了起来,他淡淡地偏过身子,并不去接欧阳素手里的那包东西:

“欧阳姑娘不用费心了,我家娘子并没有责怪你,这些个东西,夫人没少给我家娘子,姑娘虽是表小姐的亲戚,但毕竟不是自由身,这包东西就请姑娘拿回去调养身子用吧。”说完,平安全转身就走。

欧阳素说完那些话后,就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平安的表情,发现平安的眼眸先是闪过一丝亮过,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瞬即又黯淡了下来,甚至还对自己有了一种另外的不太好的情绪,本以为,以自己的出身,要比那丫头出身的碧草强上不知凡几,平安这种家生的仅仆应该会毫不犹豫,甚至应该欣喜若狂才对,却没想到,这个年轻帅气的男子,竟然用言语敲打她,平安那一番话,说得很不客气,既拿燕窝来提醒自己,碧草在夫人心中的地位,警告自己,碧草不是自己能动得的人,又点明自己与欧阳落衣的关系,既便欧阳落衣身为郡主,但她却从未替自己做过什么,否则自己也不会到现在还是一个不身由的身子了。

虽然这番话句句诛心,让她倍感屈辱,但心里却暗暗佩服,怪不得,平安一介小小仆丛,如今能在堂堂都督府里担当比大总管还要强得多,近乎将军的重任,不过短短一番话,但心思机关良多,智机且不必说,刚这份沉稳和圆融,比起一般的世家子弟来,那却是要强上许多的,那位六少爷,聪明是聪明,却阴险太过,失了明朗,男人又不是藏在草丛里的腹蛇,终归还是要明朗一些,才能让女人觉得安心和稳妥的。

眼看平安走远,欧阳落在后头又追了一句:“大人,天气寒冷,碧草娘子喜欢出屋来走动,还请她要注意脚下冰滑,大人也要多注意常休息,不要太过操劳才好,碧草娘子还等着给大人生个大胖儿子呢。”

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又太过亲近,不过,欧阳素聪明就聪明在,她先关心的是碧草,然后再表达自己对平安的关怀,倒也让平安不好如何回答,平安身子一顿,缓缓回过头来看了欧阳素一眼,便默然的转过身去大步走开了。

欧阳素看着远去的修长身影,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那包燕窝,小声嘀咕道:“可惜了表妹备着的这包东西。”

一转身,正要走,赫然见到夫人身边的贴身丫环坠儿无声无息地站在离自己不远处,不由怔了怔,脸色稍红,但很快又回复了平淡。

“坠儿姑娘,好巧啊。”

“是啊,真巧,咦,刚才看到平安也在,夫人正好找他有事呢。”坠儿一脸的笑意,神情再自然不过了,抬眸朝欧阳素手里的东西瞥了一眼。

“啊,我也是刚好巧遇上平安大人的,早上害得碧草娘子受了惊吓,心里愧疚,正好找堂妹讨了点东西,算是赔罪吧,可平安大人却不肯收,可能我这流放女的东西,他也不屑收下吧。”欧阳素的语调略带些调侃,有些自嘲地说道。

“哦,是你手里的东西么?拿来我瞧瞧,我与碧草打小儿一块长大,关系最是亲密,她也不是那小心眼儿不饶人的主儿,你既是诚心赔罪的,不若我替你拿去给她,把你的意思转告如何?”坠儿说着便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去。

欧阳素怔了怔,有些迟疑,“还是不要吧,平安大人已经拒绝了,让他知道了反而不好。”

但坠儿已经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了过来,眯眼一笑道:“无事的,平安性子最好了,你这又是一番好意,他不会说什么的。”

说罢,也不能欧阳素再说什么,就三蹦两跳的走了。

欧阳素怔怔地看着坠儿离开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脑子里有无数个画面纷至踏来,一张便是表妹欧阳落衣给她燕窝时的表情:“原来堂姐对平安有意,不过也不错啊,我瞧着平安就不像是池中之物,将来只要阿离哥哥腾达了,平安的地位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人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呢,这个东西给你,给碧草养身子吧,讨好了碧草,平安也会对你有所改观的。”

她接过了那名燕窝,却在堂妹眼里看到了一丝一闪即过的算计,心里当时便明白,这包燕窝肯定不太一般。

这个画面一闪,又想起舒兰的堂姐舒心来,舒心突然被摔成重伤,至今仍人事不醒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一二,当时舒家可是说过,舒心的伤可能是如今的那位都督夫人动的手,原因是那位舒小姐在宫里对夫人使了坏,所以,才遭到报复……

几个画面闪过之后,欧阳素的后背一阵冷汗潸潸,眼看着坠儿几跳几闪,人影就要消失,她忙提了裙追了过去,气喘吁吁的唤住:“坠儿姑娘,坠儿姑娘。”

坠儿诧异地回头,看她一脸的急切,好笑地注视着欧阳素道:“欧阳小姐,什么事?你不会是舍不得这包燕窝吧。”

欧阳素被她说中了心事,呐呐的不知该如何说是好,她想讨回东西,但又不能出卖堂妹,不能明说自己怀疑这包东西有问题,所以,一时愣愣的看着坠儿。

坠儿眉眼一挑,抬就要走:“屋里还有好多事,我得把东西送给碧草后,再回去听命呢。”

欧阳素急得一头是汗,冲口便道:“坠儿姑娘,这东西是落衣妹妹送给我的,我听说,夫人并不太喜欢落衣妹妹……”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她相信,以坠儿的聪明,应该能猜到一些,她只能用这种方式示警了,但愿夫人就算查出来那包燕窝里有什么,也不要太过怪罪于她就好。

坠儿深深地看了欧阳素一眼,点了点头后,大步离去了。

婉清等欧阳素走远了,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坠儿此时已经转回到她身边来,笑道:“夫人可全听见了?”

婉清点了点头道:“我不知道她后面为何会出言提醒,莫非是后悔了?良心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