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心中冷笑,先前那气势可是凌人得很,一副非将自己赶出去不可的架势,这会子收不得场了,又来求人了么?

婉清面上也不明着得罪老太君,哭得一脸的委屈凄惶,“老祖宗,不是孙儿媳不听劝,实在是这罪名太大,孙儿媳也担当不起,就怕这事传出去,连着相公也受牵连,儿媳的娘家也是受不起这个的,儿媳可不能置娘家和相公的安危于不顾以,那不是狼心狗肺了么?”

这话就是在骂老太君和宁华狼心狗肺了,她们之所以会打婉清,就是因为婉清不顾规矩,去救了上官夜离,老太君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还只能听着,好言相劝道:“她就是在说胡话,你不要跟她计较了,我这就让她向你陪罪,今天是老祖宗的不是,老祖宗胡涂了,老祖宗给你陪礼道歉。”

婉清要的就是这个,她虽然很不喜欢侯府,很想离开侯府,可是,她还是舍不得上官夜离的,只要上官夜离一天还是她的丈夫,她就还是要给他留些情面,于是道:“老祖宗哪有做错什么,是孙儿媳不好,孙儿媳差点给侯府带来灾难,孙儿媳现在就去写和离书,与相公和离,以后再也不连累侯府了。”

老太君心里明白,婉清这是要连着中午的气,一并还给自己呢,心中无奈,虽然很是不甘,但还是叹了口气道:“快莫说和离的话了,离儿知道了,还不找我闹死去,你是个好孩子,侯府能娶了你进门,是侯府的福气,以后我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

婉清听得松了一口气,却仍是不松口:“谢老祖宗体谅,孙儿媳可从来不敢怨老祖宗,一直就把老祖宗当亲奶奶待着的,只是,如今是婆母不肯饶了孙儿媳,孙儿媳也没法子啊。”

“你莫怕,有我和侯爷为你撑腰呢,我这就让你婆婆给你陪礼道歉。”老太君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又道。

宁华这会子也是真吓到了,真要被侯爷拖进宫里去,那还不是找死么?赖在地上就不肯走,拖着侯爷的手道:“我不去,不去。”

老太君从后面追上来道:“侯爷,算了吧,她虽做错了,你打了打了,骂也骂了,让她给清丫头陪着礼吧,以后她再也不敢这样了。”

侯爷瞪着宁华道:“你肯向儿媳妇道歉?”

宁华听了眼里的怨毒更甚,但是形式比人强,如今婉清抓住了她的把柄,她不得不退步,只好道:“好,我去陪礼道歉。”

侯爷听了这才把她往里拖,拎起来,扔在婉清面前。

宁华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看也不看婉清,别着脸,声音冷硬得如石头刮在钢刀上一般:“刚才是我说错了,我给你道歉。”

婉清一脸鄙夷地看着宁华,冷声道:“婆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侯爷见了就拿眼瞪宁华,抬了手又要来拽她,宁华脖子一缩,声音放大了些又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的,我给你道歉。”

婉清见宁华的话都是从鼻子里哼哼出来的,眼睛一眨,泪水就来了,哭着对侯爷道:“父侯,您又何必逼着婆婆来对儿媳说这些呢?这不是让她更恨儿媳么?今天是赶了巧,您在府里头,若是以后您不在府里了怎么办?”

侯爷如今是看宁华越看越不顺眼,对着宁华大声吼道:“你是非要本侯休了你不可么?你这个败家的蠢货,再不老实点,我就送你回寿昌伯府,以后你就不要再回来了。”

宁华听得心头一颤,正要开口,侯爷一脚就踹在她的脚弯里,宁华不得不对着婉清跪了下来,她顿时面无血色,一股屈辱袭卷过来人,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侯爷却不管她会怎么想,把她的头按低了道:“快陪礼道歉。”

宁华又羞又气,又恨,哭着又救饶了一遍,婉清看这样子也差不多了,这才说道:“婆婆起来吧,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着些,这还算好,您是对我这个儿媳说的,要是在外头,胡说八道,保不齐您的舌头都要被割下来了。”

这句话可是红果果的威胁,是告诉宁华,以后宁华若敢再欺负她,就不是只道歉就行了,是会割了她的舌头的。

宁华听了一句话也不敢回,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向门外走去。

侯爷也得理她,对婉清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了,婉清向老太君告了个罪,疲倦的从老太君屋里退了出来。

却说坠儿,从房妈妈这里一得了信,就急急的往清远居跑,一进院子,就看到韩嬷嬷站在穿堂里,金菊脸色很不好看地坐在一旁看着,坠儿急急的就往里闯,人还没进去,就被麦冬给拉住了,在她耳边小声道:“坠儿,少奶奶呢。”

坠儿不好乱说少奶奶正被老太君罚,只好问道:“怎么了?你扯着我做什么,我要找爷去。”

麦冬沉着脸道:“哼,韩嬷嬷拦在屋里呢,不让人进,才我进去找金菊说话,也被韩嬷嬷赶出来了。”

坠儿听得愣住,问道:“这是为何?”一想麦冬是管着院子里的洒扫的,是二等丫头,平日里是这能近正屋的。也就没放在心上,却听麦冬道:“是欧阳小姐呢,说是来看望爷的伤,进了屋就好一会子没出来,金菊想进去送点茶点,韩嬷嬷都不肯呢。”

坠儿听得火冒三丈,甩开麦冬就往里冲,韩嬷嬷果然拦住坠儿道:“爷在养伤,你冒冒失失的,是要做什么?”

“少奶奶找爷有事呢,嬷嬷让开。”坠儿可不怕韩嬷嬷,伸手将她一推,就往里冲,韩嬷嬷就伸手去拖她,坠儿身子灵便,身子一闪,就避开了,坠儿就掀了里屋的帘子,抬眸看去,立即顿住了,只见欧阳落衣坐在爷的床边,脸上挂着温柔甜蜜的笑容,手抚着上官夜离的额头,正用柔得溺得出水来的声音对上官夜离道:“……夜离哥哥,若是……她死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的,可惜啊……”

坠儿听得顿时血气往头上直涌,正要冲进去,手就被随后来的韩嬷嬷捉住,一把就将她拖了出去,坠子儿还在挣扎时,韩嬷嬷就把坠儿拖到了出去,坠儿就对着屋里大叫道:“世子爷,老太太要对少奶奶行家法呢,您还不去救她……”

坠儿的话还没说完,韩嬷嬷就捂了她的嘴,这时,门帘子反而又开了,出来的却是欧阳落衣,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笑着问坠儿:“坠儿,你刚才说什么?谁要被行家法了?”

坠儿只觉得她脸上那朵红晕特别刺眼,更不愿意将婉清受罚的事情对她说,垂了头就往里屋冲,欧阳落衣却是拦住她道:“世子爷一身是伤,才喝了药躺下了,你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你说表嫂怎么了?要不要我去帮着说情?”

坠儿心想,刚才自己的声音那么大,满屋子的人全听见了,爷却没有起来,难道……

第90章 免了宁华的封诰

婉清进屋里,欧阳落衣正坐在正堂里与韩嬷嬷说着什么,见她回来,高兴地迎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婉清道:“表嫂,才你的丫头说,老太君……呃,你还好吧,没受伤吧。 ”

婉清轻轻蹙了蹙眉,淡淡地说道:“还好,表妹不是很累了么?怎么还没有回去歇息?”

欧阳落衣脸上半点不自在也没有,眉宇间还有些担忧:“原是要去歇息的,只是不放心夜离哥哥,所以就来看看,夜离哥哥的左臂现在肿得很高,正在发烧呢。”

婉清听了心中一紧,上官夜离的左臂是被她咬伤的,在比武时,又被舒畅故意抓伤,会感染也是可能的,婉清刚要进去看望上官夜离,就听欧阳落衣道:

“表嫂,表哥睡了,他很累,也很担心你,临睡前,还在喊着你的名字,你……就不要再让他担心了好吗?”

婉清听得心头一震,缓缓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欧阳落衣,欧阳落衣美丽灵动的大眼里闪着一丝泪光,和一丝痛惜,婉清的心像是被只铁钩勾住了在硬拽,疼痛难忍的同时,又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风灌进了那个破洞里,冷得快将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自己是上官夜离的负担么?自己总是在给他添麻烦么?自己让他过得很累了么?

背上被宁华抽打的那一下,火辣辣的痛着,应该破皮了吧,那两下,宁华可是凝聚了她最大的力气,初夏穿得并不厚,皮肉都被那两块竹片给夹起来了,先前太过生气,所以顾不上痛,如今却是和心痛连在了一起,痛得让她失去了呼吸。

看婉清半晌也没有说话,欧阳落衣福了一福道:“先前表嫂没有回来,表哥又一直发着高烧,所以,我就替表嫂照顾着表哥,现在表嫂回来了,就没我什么事了,表嫂,你早些歇着吧,我走了。”

婉清看到欧阳落衣眼底那一抹怨责,心里就是像是卡了根骨刺一样的难受,不等欧阳落衣转身,就淡淡地对一旁的金菊道:“金菊,你就是这样服侍爷的么?爷在发烧,你竟然没守在身边,还要累表小姐来亲力亲为,你是皮子痒了吧,方嬷嬷呢,让她扣你这个月的月钱。”

金菊听得好不委屈,幽怨地看了眼欧阳落衣道:“少奶奶冤枉啊,世子爷回来后,太医也跟着进来了,给爷开了药,爷吃了就睡了,奴婢瞧着一时半伙也醒不来,就守着门口来着,表小姐……”

“表嫂,是方才她到后头去给我倒水时,我听到表哥在说梦话,说是要喝水,我这才进去的,也不怪你的丫头。”不等金菊说完,欧阳落衣就截口道。

婉清听了似笑非笑道;“哦,是这样啊,我来以为我的丫头偷懒耍奸,连分内事也没做呢,倒让表妹来操了我屋里的心,真是过意不去。”

欧阳落衣淡定而略带忧伤的面容终于有了裂纹,眉宇间升起一丝不自在来,眼里浮动着的那一丝泪意在在涌动着,垂了头,正要离去,婉清又道:“我今天还真是累了一天了,一进门,又被老太君和婆婆又打又骂的,实在是没心情再去照顾别人,金菊,坠儿呢,让她把东次间给我收拾收了,今儿晚上,我就不住主屋了,睡偏房去,你家世子爷若是半夜病得要死了,记得请太医,别吵我瞌睡。”

说罢,越过欧阳落衣,往偏房走去,金菊忙乖巧的下去唤人。

欧阳落衣娇俏的粉脸终于变得惨白,丰润的红唇轻咬着,大眼里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看着婉清决然而去的背影,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而不自知。

韩嬷嬷悄悄走到她身边,紧紧揽住她的肩道:“表小姐,你没有做错,爷的心里是有你的,若不是当年……你也不会离开侯府,又哪里让她一个庶女在府里头作威作福了,世子奶奶的位置,可不就该是你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