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陈清蕴,“要不是?你,我长姐用得着沦落到这个地步,若不是?你,用得着你替她修坟?”

被陈清蕴这一激,宋元安心口翻涌着怒火,五脏六腑,如刀绞般疼痛。

她捂着心脏,缓缓道:“当年?你不过只是?一个二流世家的公子,你父亲当初为了跟我父亲扯上关?系,死皮赖脸像条狗一样跟在我父亲身后讨好我爹,你比你爹更不择手?段,用龌龊手?段攀附上我长姐,要是?没有我长姐,你哪来的今日?”

“可你是?怎么做的?我姐姐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她的,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拦住你与我长姐相见。”

宋元安虽然憎恶陈清蕴,但大部分时间对陈清蕴留有余地,很少会?对他像今日这般恶语相向,贴脸开大。

但他今天属实是?自找的,明知?道宋元安最讨厌他什么,偏偏提什么。

用宋元安的痛处来戳她,不骂他骂谁?

“慕白,送客。”

宋元安不想再和他说话,转身离开,她双手?按住捂着胸口,闭上眼眸,深深吸气,消化着情?绪。

侍女连忙进来扶着她,“殿下,没事吧?”

宋元安走出屋子,身后传来陈清蕴的声音:“初五日午时三刻,我会?让车马过来接你。”

“无论殿下愿不愿意去,我都会?等你。”

……

宋元安被陈清蕴气得浑身颤抖,回到房间后,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流风给她端来安神的药汤,又在香炉中丢了几块药香,替她揉着太阳穴:“大夫说了,殿下不能大喜大悲,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不过好在外面的禁军撤了,殿下需要文御医来看诊吗?”

宋元安禁闭双目养神,正心烦意乱。

“不用。”宋元安努力平复着情?绪。

宋善溦是?谋逆而死,在她死后,尸身只是?用草席一卷拉到荒野之外,草草葬了,女帝不允许任何人去祭拜。

包括陈家在内的曾经依附大皇女的世家大族担心惹火上身,避之不及。

宋善溦死那年?宋元安才八岁,在水牢里出来后,躺床上养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

因为女帝的禁令,她只能夜里提着灯,带着慕白和刘嬷嬷,几个人偷偷跑到郊外,循着零星的线索,一个冢包一个冢包地挖,在麟火的幽光下连续挖了好几个晚上,才挖到宋善溦的尸骨,收敛重新埋葬。

这些?年?来,虽然女帝严令禁止,但宋元安每年?清明中元,还是?偷偷给她烧纸钱。

陈氏现在本事大了,能压女帝一头,可以大张旗鼓,踩着女帝的脸给宋善溦迁坟,不用像宋元安这样躲躲藏藏。

但他早干嘛去了?

宋善溦当初死在他的手?上,人都死了,过去了那么多年?,他才来做这些?虚的缅怀故人,还有什么意义。

宋元安又想起了小?时候还在永清宫中念书的时日。

她认识陈清蕴的时间比宋善溦要早,可以说,她长姐和陈清蕴是?通过她才认识的。

那时候的陈清蕴还是?个少年?。

陈清蕴开悟早,年?幼时被名?儒伏山大师收为子弟,年?纪轻轻就已?经随师傅游历天下,见识广博,出口成章。

而且很难得的是?,他身上没有名?师弟子的傲气以及游子的任侠之气,倒是?出落得温文尔雅。

当时杨皇后选中他,完全是?因为他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谦虚守礼,又不似那些?酸儒文人那般死板。

年?少时的陈清蕴没有现在这般,执掌权势多年?的杀伐果断,笑里藏刀。少年?总是?面带笑意,和蔼可亲,像个领居家的大哥哥一样。

宋元安小?时候并不是?什么爱好学习的乖孩子,上学过了头两天的新鲜感后,开始疲惫厌倦,生出了小?情?绪,逃课,或者瞒天过海让宫女代?自己抄作业。

谁都知?道宋元安被杨皇后无度溺爱,要是?放在别的夫子那里,大抵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陈清蕴只是?普通人,连宋元安都降不住,如何能带领陈家成为第一世家?

逃课,罚站。

背不出书,打手?板。

他总是?笑眯眯地拿着戒尺,走到宋元安面前,“殿下,把手?伸出来哦。”

宋元安哭着去找杨皇后告状,杨皇后心疼宋元安,出面和陈清蕴交涉,但是?陈清蕴居然直接将此事禀报女帝,直接表明:要是?杨皇后再插手?他管教?宋元安的事,他可就撂挑子不干了。

念书也是?宋元安自找的,她身为学生逃课不在理?。

这件事的结果是?,在女帝的调和下,杨皇后被说服了。

宋元安失去了靠山,甚至还因为告状被罚抄了几遍《弟子规》。

直到有一次,宋善溦进宫。

宋善溦比宋元安大十岁,宋元安念书的时候,她已?经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见了宋善溦,宋元安似乎找到了救兵,立刻委屈地给她展示被打红的手?掌心,并且将这些?天陈清蕴罚她抄书,让她罚站,用戒尺打她手?掌心的恶劣行径一一诉说。

宋善溦对宋元安的疼爱不必杨皇后少,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她小?妹妹稍稍大声说话,陈清蕴是?谁,居然敢这样对待她?

看到趴在自己膝盖上可怜兮兮的妹妹,宋善溦忍无可忍,第二日就去找陈清蕴理?论,一脚踹开了永清宫大门?。

“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对本宫的妹妹出言不逊!”

然后,她就看到了素衣白袍的陈清蕴,微微一愣。

陈清蕴依然从容不迫,施施然起身行礼,“在下陈清蕴,敢问殿下,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