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面露担忧:“娘子,昨日您可吓坏奴婢了,您这会儿脸色不太好,为何不在府里歇着,若有何事,差人去药铺跑一趟便是。”
“无妨。”洛瑜对她浅浅笑了笑,“无需担心。”最后一句似在说给自己听。
马车在离澄仁药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云萝率先问道:“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的不是车夫的声音,而是另一道男声:“瑜丫头”
云萝惊呼一声,悄悄掀开一角帘子朝外看去,她皱紧眉头,看向洛瑜:“娘子!是昨日那无赖!”
“嗯。”洛瑜解下薄披风,说道:“云萝,你稍后和钟伯一道把车停在附近即可,若是一刻钟后我仍未回,再下车去寻我。”
“什么?娘子,您要单独下车?奴婢不放心,若您再遇到……”
“无事。”
外头那道声音又催了催,云萝急得连忙摆手要拦住她:“娘子,不可,此人看着就不像个好相与的,言语粗鄙,让奴婢同您一道过去也行……”
洛瑜稳下心神,拍了拍她的手背,仍是说了句无事,又指了指自己系在腰间的针灸袋,随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韦留益轻讽一声:“派头挺足!”
他上下扫她一眼,“钱呢!”又见那辆马车竟直直朝前驶去,他面色微恼:“怎么?莫不是反悔了,跟这儿耍老子?”
洛瑜无视他的话,往前头两个巷子的交叉口走去,街上人不少,料他一时不敢动手动脚。韦留益跟在她后头,恶狠狠道:“耍什么花招!一万两呢!”
巷子口这儿人少,她寻了个位置站定,慢声道:“你也知晓是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一日之间,我如何凑得齐?”
韦留益愣了愣,再次上下打量她一眼,歪嘴一笑,“几年不见,瑜丫头长得更美了,连说话的口气也与从前不一样了,那会儿你总是埋着头怯弱胆小,娇娇儿一般喊老子叔父……”
洛瑜冷声打断他:“过去旧事休再提。”
“嗯,还是如今这样有脾性些更惹人疼爱……”
“韦留益!”
韦留益啧了一声,颇为不满地扬起眉,“老子的名儿也是你敢喊的!”他瞬时变了脸色,“我要的一万两呢!半个铜板儿都不能少!”
“这个数额太大,我凑不出来。再说,你要这么多钱做甚?”洛瑜从他瞎了的右眼上飞快掠过。
“自是有大用。”韦留益道:“京城果然是个低头都能捡到钱的地界儿,到时钱滚钱,生了财,”他看眼洛瑜,“老子若是心情好,说不定会赏你几个钱子儿。”
洛瑜听到“钱滚钱”时,心中立时咯噔一跳,蓦地想起了祁凛彻正在查办的赌博案。她尽力稳住表情,没有过多表露,不经意地朝韦留益看去,见他眼底青黑,嘴角干涩泛白,像是几宿未睡,面容又隐隐带着些兴奋之色。
“废话少说!”
韦留益停下话头,没了耐心,“老子不管你有没有,老子今日就要!”
“好。不过这一时半会儿定是凑不齐的,戌时你再过来。”
韦留益冷笑道:“当老子不知你这是脱身的借口?戌时一到,老子等来的怕不是官老爷吧!”
话犹未落,他迅速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往身后巷子里拽去,“原来今日是过来耍老子的?好,你没有,老子就是把你卖了也能卖个好价!”
洛瑜并没有反抗挣扎,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拖着,右手悄悄伸向腰间。
“这回知道害怕了?不跑了?继续跑啊你倒是,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韦留益一边骂着,走了几步后,见她安静得过分,心下一紧,忽觉不妙,低头看去,只来得及看清一根极细的银针在眼前一晃而过,身子就失去意识重重砸倒在地。
洛瑜收针系好针灸袋,最后看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韦留益,心里一阵嫌恶,立即转身朝巷子口走去。
堪堪回身,就顿住了。
几步远的地方,立着一道高大如峻山的身影,面容冷肃凛然,眸色漆黑深邃,径直朝她看过来。
好半晌,洛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夫……君。”
她想,她正要去刑部寻他呢,“好……巧啊。”
那座挺拔的高山不疾不徐地移过来,视线越过她,朝她背后看去。
洛瑜尴尬地解释,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就在夜里,她对他撒了谎。
“我……正要去寻你,此人,就是那个亲戚,就是要一万两的人……”
祁凛彻偏头朝后吩咐了一句:“带回去。”
空无一人的巷子口霎时走进来两名身着官服、腰间佩刀的人,目不斜视地拽起地上之人大步朝外走去。
洛瑜吃惊:“……”
她看向祁凛彻,茫然地眨眨眼,有这么巧吗?他们是恰好路过?还是专程在此守株待兔?他会不会误以为她是在当街行凶?
祁凛彻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好身手。”
洛瑜:“……?”
她迎着他的目光,日光明媚,看清他左眼角至耳际处有一条细长的淡淡疤痕。洛瑜一颗心又开始突突跳,她立即调开视线,却见他转身开始朝外走。
“夫君怎么会在这儿?”
前面的人缓下步子,侧头看她:“不妨说说,你又为何在此处?”
他的语气分明波澜未起,却叫洛瑜听出审问犯人的错觉。她连忙换个话头:“方才那人,你们是带他回刑部吗?需要审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