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氏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道:“妾身心里也乱着,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暂且没跟老爷细说……老爷忘了贞娘那日说的话了?她对李家老三倒是一直存了心的,那丫头又是一根筋,若是此时把阿离嫁了李延,妾身生恐她一时转不过心思来,生出什么乱子可怎么办?所以妾身也是左右为难……况且老爷那日不也说过贞娘嫁到李家去也不错吗……”
“你胡闹”曾雪槐的脸越发黑了,“此一时彼一时,这能相提并论吗?她转不过心思是她不懂事,就更该你这当娘的去好好开导,你怎能再跟着添乱?”
葛氏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声道:“妾身又何尝愿意把贞娘嫁到李家去呢?还不是那日听老爷说的有些道理才略动了心……老爷只知道埋怨妾身,那您倒是说说,这么棘手的事,要怎么处置才能两全其美?妾身暂且压着这事不提,也不过是还没想到万全之策罢了……”
“哪里有那么多万全之策”曾雪槐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两害相权取其轻。贞娘一个女孩子,再闹能闹到哪里去?我不信为了一个男人,她能连自己和姐妹的名声都不顾了。等我们精心再为她定下一桩好亲事,过不了两年她自然也就平复了。这个且不去管她,眼下要紧的是先知会李家,把阿离的亲事先定下再说。”
曾雪槐说到这里,便用手轻轻捋着颔下美髯,凝神想了想,方点头微笑道:“和慕容家的二郎比起来,李延那孩子自然心思更活络,也更知情识趣。阿离若嫁了他,过日子倒不会乏味。我就只担心李延那孩子太过圆熟,有时倒未必比一块榆木疙瘩更可靠……罢罢罢,也还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吧,六丫头嫁了他,日子应该好过……”
因立刻向葛氏道:“等过了这几日,你便让人去请李夫人过来,速速把这亲事议定下来,免得外头胡乱传些流言蜚语,对阿离不好。”
葛氏想了想,似乎也别无他法,只得应了。
此时阿离坐在房中也颇有些心神不宁。
又想着品南离下场之期不足半月,心中挂念,欲待到重华阁去探望探望。
当下先命吉祥往众芳阁花厅上去打探了打探,回来禀报说慕容一家已经告辞走了,这才留了金环等人看家,独带了玉凤一个往品南那里去了。
品南正站在房中,手里拿着一柄银勺,里头盛了些精米,嘬着嘴唇正逗弄那架上的鹦哥,神情颇为悠闲自在。
阿离进门见此情形,只觉得无奈,也只能微笑道:“哥哥好惬意,马上要下场了,都不温温书么?”
品南见阿离来了,便将手里的勺子交到莲心手里,掸了掸两手,笑道:“父亲不是早说了么?我这个轻浮孟浪之徒,哪里读得懂圣贤书?连他老人家都不管我了,妹妹又何必再来给你哥哥念紧箍咒?”,因又拖长了声音叹了一声:“人生苦短哪,及时行乐吧。”
阿离见他书案上果然光秃秃地连一本正经书都没有,倒是那罗汉床上随便扔着几本西厢,牡丹,金钗记这些浓艳杂书,不觉红了脸,心中愈发急了起来,忍不住皱眉低声道:
“哥哥别怪妹妹多嘴――就算不读书,不考功名,哥哥也可学着把咱们家里的田庄产业经管起来,象二叔那样也不错,也总算是个安身立命的法子,难道还能靠父亲一辈子么?可哥哥却每日总是弄这些个事……怎不怪得父亲每每懊恼寒心……”
莲心连忙跑去将那些书收了,脸上陪着笑,连声道:“这些书原本不是大少爷的,都是李三公子送过来给大少爷解闷儿的……姑娘别恼,奴婢这就都收起来……”
阿离一时无语,品南却已纵声笑了起来,一边仰靠在罗汉床上颠起了二郎腿,一边斜睨着阿离,懒洋洋道:“好个厉害的管家婆,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话说出来,倒还真叫我无话可答了呢。”
阿离红了脸,低头玩着手里的帕子,轻声道:“这些话原不该我这做妹妹的说的,妹妹也是心里着急,一时口不择言,哥哥勿怪……”
品南抬手止住了她,深邃幽深的目光只定定地在阿离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
阴霾的天空中响起两声闷雷,劲风挟着冷雨一齐从窗棂中吹了进来。
品南起身走到窗前,两手闲闲地背在身后,隔窗望着漫天飘飞的绵密雨丝,忽然淡淡道:
“那慕容家的小伙子不错,虽然憨直了些,心性却是纯良,人又认真。妹妹的终身若能托了他,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家世……那都不是问题。他现在还太年轻呢,是金子总会发光,迟早有他出人头地的一天。”接着又微微一笑,“至于我的将来,妹妹无需惦念。”
阿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品南的背影,脸上却已羞得直红到耳朵根。
因见莲心早已回避了出去,阿离几番才鼓起了勇气,硬着头皮嗫嚅道:“可听父亲的意思……似乎……似乎要把妹妹许给……李家呢……”
品南转过身,愕然道:“李延?为什么是他?”
第一百零三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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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身世
因见莲心早已回避了出去,阿离几番才鼓起了勇气,硬着头皮嗫嚅道:“可听父亲的意思……似乎……似乎要把妹妹许给……李家呢……”
品南转过身,愕然道:“李延?为什么是他?”
“怎么,他……不好?”阿离见品南微蹙着眉头,心里不禁微微一沉,声如蚊蚋般忍羞问道。
品南没言语,只把手在窗棂上轻轻叩着。一回头,见阿离脸上有些许紧张的神色,又放缓了脸色,微笑道:
“他这个人,也还不错,只是做朋友比做夫君更好些就是了……父亲为何又改主意了呢?已经定下了?”
阿离却没法子再说得详细,只红着脸含糊说道:“不知定没定……”
品南当即笑道:“我糊涂了,这些事妹妹自然没法子问的,等我一会亲自去打探打探。”
屋外雨急风骤,密密的冷雨敲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房内点着沉水香,似有若无的香气淡淡氤氲着,阿离有片刻神思恍惚。
“我那日到永平庄去了,看见了罗永”。不知怎么的,阿离原想瞒着的事在品南面前忽然就很坦然地说了出来。
品南定睛瞅着她。
“然后呢?”他沉声道。
“母亲一定是被冤枉的,我敢保证就算那罗永大概也是被陷害的。”阿离笃定地说道。
“这个我不是早已一再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亲自出府去多此一举呢?一个人跑出去,若是路上出了差池怎么办?”品南的脸忽然冷了下去,强压着声音里的火气,怒声道:“小小年纪的丫头片子,好大的主意你太多事了,简直胡闹”
“我……”阿离没想到品南会发这么大的脾气,既惊且愧,由不得便面红耳赤,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品南望见阿离满脸的羞窘,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重了,终于叹了口气,缓声道:“上次我就嘱咐过你,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平平安安地嫁一户好人家,别的你都无需去管,自有我来处置。我也说过现在时机未到,怎么就不听呢?”
阿离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迸了半天,终于一鼓作气地轻声道:“因为母亲临终时给父亲留了封信,里面有一张纸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我跟父亲都觉得很奇怪,怎么都想不明白……我自己瞎猜着,那张纸兴许和母亲被冤枉有关系?所以实在忍不住想去查一查……”
品南却警觉起来,愕然道:“信?什么信?带来了没有?”
阿离转过身,从怀中将那封信掏了出来,郑重其事地交到品南手中。
品南将信接了过去,认真地看了不下十遍,同样觉得满心诧异。
“哥哥也看不明白么?”阿离不禁有些失望。
品南急速地眨着眼睛,象在极力思考着一件重大的事情。半晌,方抬头望着阿离,慢吞吞道:“我现在还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内情,不过我猜大概会和咱们母亲的身世有关。”
“身世?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