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娴娘的脸色还没恢复过来,依旧有些苍白,道:“我顺着这路上的车轮印一路追过来,到前边那个岔道上,又走错了路,好容易才赶上来……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便忙忙地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两颗七宝安神丹来,一定要塞进阿离嘴里。

阿离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目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推脱,便接过了丸药,笑呵呵地咽了下去。

娴娘说:“那我陪着姐姐接着看地亩去?”

阿离意兴阑珊道:“算了,折腾了这半天,我也没心情了。刚才误打误撞进村子,让李兴去问了问,这里大的田产都是有主儿的;穷家小户的三两亩薄田也不值得一买。况且买卖地亩要有地保,有中人,要文书地契,我们女孩子家也不大好抛头露面去交接这些事。在外头耽搁时间太长了也不好,还是先回去吧。待我向大哥细细地打听打听再说。”

娴娘便说了声“好”,姐儿两个复又上了车,原路返了回去。

……

回去时因不赶路,便走得慢了些,到进了城,天已略有些擦黑了。

顺着城隍庙往东,绵延三四里地,原是店铺林立,商贩聚集的闹市。每年的上元节,从正月初八一直到正月十六,这里更是变成了万头攒动的灯市。

在此期间,官府也将宵禁的时间向后延长了一个时辰,天刚擦黑,江宁城中家家户户扶老携幼,不约而同都来到此地赏灯玩乐;就连高门大户人家的女眷,也会破例出来尽兴玩乐一回。是以几里长的街市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阿离和娴娘自幼一个长在乡间,一个养在深闺,对这样的市井热闹自然是神往已久,好不容易出一次门,岂能放过?因此,一进了城,便立刻吩咐车夫打马往灯市而去。

才走到灯市西口,远远地便见街市里面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两旁店铺门口高高悬挂的各式花灯连成了两条长龙,将整条长街照得亮如白昼。

阿离一眼就看见停靠在西街口一字排开的马车里面,有三四辆正是曾府女眷的坐驾。每辆车的车夫都坐在车辕上彼此闲聊,而车上的主人显然都已逛灯去了。

“三姐,四姐,五姐,九妹已经都来了呢”,阿离对娴娘笑道:“咱们也快进去瞧热闹去吧”

两个人各自戴上帷帽,在丫头们的扶持下下了车,吩咐李兴两个在此地好生看着车,主仆几个便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游人的队伍。

街市两旁道路上捏糖人的,卖米果的,炸豆腐串的,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后面饭庄子,绸缎铺,药铺等等更是鳞次栉比,在琳琅满目的花灯照耀上,简直是让人应接不暇,眼睛都看花了。

娴娘和阿离虽然满心新奇,却也只是含着笑默默地边走边看,脸上都还矜持着;几个丫头却已是兴奋得眼睛都不够使了,不住嘴地低声叫道:

“姑娘您瞧那个西瓜灯绿油油的跟真的一样”

“哎呀,那边那个美人灯还会转呢,太有趣啦”

“咦?前面那穿玫瑰紫斗篷的夫人,看着眼熟,带着两位姑娘的,倒象往咱们府里来过似的,只记不起是谁了……”

“哎呀,哪里来的油炸臭豆腐味儿,闻着好馋呀……”

阿离被淹没在丫头们的七嘴八舌里面,忍不住轻轻地出声呵斥:“都小声些吧虽说能出来玩一次,可也别太没个样儿了,让人瞧见笑话。”

丫头们这才略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跟着阿离和娴娘继续往前走。

忽听有人娇滴滴地在对面叫了一声“六妹八妹,我们在这里呢”,阿离循声向街市对面望去,却见清娘正在对面的一家绸缎庄门口笑着向自己招手。

她和贞娘冰娘姐妹几个皆穿着大毛斗篷,或灰鼠的,或白狐的,俏生生地并肩站在那家绸缎庄门口的石阶上,隔着人群遥遥向这边望着。在头顶的花灯映照下,姐妹几人个个花容月貌,人比花娇。

阿离也微笑着向那边点了点头,便欲和娴娘走到对面去与冰娘等人会合到一处。

就在这时,街上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男女老少纷纷往两旁避让不迭。

阿离一愣之下,已听得一阵铜锣鸣响,有中气十足的男声齐齐在那里喝道:“剿匪少将军凯旋归来,即刻要去面见总督大人,闲杂人等速速闪避一旁”

话音未落,便听车轮辘辘,马蹄得得,旌旗招展,仪仗鲜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由远及近逶迤而来。

前面一辆囚车里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彪形大汉,浑身血污,手上带枷,脚上带镣,面容憔悴而狰狞;后面七八名带刀护卫将囚车团团围住,缓缓前行;再后面一匹彪悍健壮的乌骓马上,威风凛凛地端坐着一名白袍小将。

因为离得远,面容看不真切。阿离只见那队伍前面列列旌旗上龙飞凤舞大大地绣着“慕容”两个字。

第八十七章 初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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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初相逢

街上的游人忙不迭地四下闪避,中间便让出一条通道来。

但见那队人马整齐肃穆,仪仗鲜明,当先两面巨大的明黄龙纹旗帜开路,上绣“大陈”二字;紧跟着是一面朱红猛虎旗,上面书着“慕容”的名头。但见旌旗列列,遮天蔽日,好不威风。

开道仪仗后面七八名精壮彪悍的带刀护卫团团围着一辆木笼囚车向前行进,囚车内锁着的彪形大汉孔武健硕,面目狰狞,只是须发凌乱如枯草,浑身血污,精神萎靡,显得狼狈不堪。

人群中便有人低声猜测:“难不成这就是那杀人如麻损了朝廷数万精兵的匪首陈大胡子?只不知后头那位擒了他的小将军是谁?”

阿离姐妹几个向来未曾见过这等场面,心中既忐忑又好奇,也站在人群中极目向那队伍里眺望,一眼便看到了紧随囚车后面端坐于乌骓马上那位英姿飒飒的少年将领。

只见他身披兽面镶银连环锁子甲,胸前佩着护心镜,头戴三叉如意亮银盔,盔插雕翎,下面金甲护膝,足蹬一双蟠螭纹战靴;腰悬重剑,一手扶缰,另一手提着一柄银龙锁日三挺砍山大刀。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高高端坐于乌骓马上,端的是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再往脸上看,虽然风霜烈日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炙烤成微黑的小麦色,但反而使他的俊朗中更添英气。

如意亮银盔压在眉际,浓眉,星目,高鼻,薄唇,或许他的身体里含有一些西域血统,那张脸庞的轮廓比一般人为深,眉目磊落分明,但却是干净,利落,英气逼人。

四名亲卫环护于他的坐骑前后,在囚车后面健步前行,后面便是这位少年将领亲率的八百虎狼亲军紧随其后,个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彪悍少年。队伍所过之处,便似刮过一阵强劲的朔风,由不得便令人呼吸一滞,身子都似矮了两分。

尤其是道路两旁隐在人群中的女子们,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不管是豆蔻少女还是妙龄**,哪里见过这般令人热血沸腾的阵势?身不由已地都把目光含羞带怯地投向了那位少年将领身上,只是有的遮遮掩掩,有的痴然忘我,但无一例外都是粉颊含春,面露潮红,无数颗芳心恰如小鹿乱撞般砰砰直跳。

阿离站在人群里,不敢抬头直视,将脸扭向一旁,正巧看见身边的清娘已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只管直勾勾地向那白袍小将望着,眼中水波潋滟,双颊遍飞红霞,倒是显出一番怀春少女楚楚动人的模样来了。

而冰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高门贵女的端庄矜持,把眼帘低垂着,并不朝那边多看;贞娘虽是目不转睛地瞅着,脸上却也没有过多的兴奋神情。倒是那几个跟过来的丫头,又想看又怕羞,早已以手掩口,你推我我推你,咭咭咯咯低声说笑成一团。

就在这时,临街店铺的二楼上,有人忽然“哎哟”发出一声娇滴滴的惊呼,随即便见一方水红的帕子由那二楼的窗口轻飘飘散地掉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位白袍小将的肩上。

就听有个女子娇柔地惊叫道:“哎呀,我的帕子将军等一等……”紧接着便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楼上直跑下来。她的声音够婉转,够娇羞,够惊慌,但那矫揉造作亦是显而易见的,在场的女人们在略一惊诧下,便不约而同心照不宣地暗暗撇了撇嘴

人群中却已因此起了一陈骚动,人们轰然一声,拥挤着,嘻笑着,踮着脚尖想瞧一瞧是哪个女子这样胆大;又急不可耐地想争先一睹接下来会上演什么香艳场面。

阿离站在人群中,也正在好奇地向街心里望着,忽然就觉得身后的人群开始拥挤推搡起来,她夹在其中就如汪洋中一片树叶上下颠簸,被推搡得完全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