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枝转身想走,却又觉得谢君知这样从极热闹到极安静,虽然他自己不介意,但到底这样的风雪夜,难免寂寥。
于是虞兮枝从剑上跳下来,冲几人招招手,掏出来几只手掌大小的纸符小人,让每个人都灌了灵力进去,又点了眼睛,便成了满地乱跑的小枝枝,小易醉,小黄梨与小程洛岑。
“我们会尽快回来的。”虞兮枝看着小枝枝一路跑去撩橘咪咪的胡子,惹得熟睡的橘猫懒洋洋睁眼,一爪盖下,却被灵活闪避,不由得有了几分笑意。
谢君知不料她竟然还有如此奇思妙想,神色复杂沉默片刻,也拿了一张纸符,灌了自己的灵气进去。
于是雪白纸符变得立体生动,竟是活生生变成了一个黑发白衣的小谢君知出来,相比之下,虞兮枝的几只就像是在奔跑的纸人,而谢君知这一只,则宛如复制缩小了一只小师叔。
小谢君知不要人碰,只轻轻一跳,便跃至虞兮枝肩头端正坐好,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等比缩小的书卷,像模像样看了起来。
“这里面分了我一缕神识,与他说话等于和我说话。”谢君知说得直白又直接:“早去早回,别死了。”
于是烟霄倒卷而起,易醉也踩剑跟上,黄梨虽是炼气,却也无师自通地会了御锄头,他也不问程洛岑,胳膊一拉,就将寡言少年拽上了锄头,四人浩浩荡荡往太清峰正殿去了。
四只纸人与四人性格相似,小枝枝试图挂在橘咪咪胡子上荡秋千,小易醉在旁边鼓掌加油,小黄梨傻笑,小程洛岑变成纸人也颇像是石头。
谢君知垂眸看了一会,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站起身,白衣几乎与远处千山暮雪融为一体,下一刻,小程洛岑小黄梨和小易醉已经被他反手扔进了还在噼啪作响的火炉中,他的手要伸向虞兮枝时,橘猫却突然警觉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弓起身。
“怎么?橘二,你是真的喜欢她做的猫饭?还是你真把自己当成一只猫了?”谢君知歪头看着橘猫,长发倾泻下来,是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他抬起手,毫不在意橘猫后退两步又冲他炸毛猛呲了一声,将小枝枝的纸符人拿了过来。
橘猫几乎以为小枝枝要落得与其他几只纸符人同样的下场了,却见白衣少年的指尖有灵气注入纸符中,顷刻间,扁平化的小纸符人便变得生动起来,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虞兮枝。
然后,他也不还给被他唤作橘二的猫咪,将小枝枝扔在了自己肩头,又抬手咳嗽了两声,坐回了刚才的位置,继续看书去了。
小枝枝坐在他的肩头,眨巴眨巴眼睛,又抬头看到他垂下来的发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抓住了对方黑色如绸的长发,一路滑滑梯到了他的衣襟前,又抓住他的衣襟攀爬,最后在他胸口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抱着他的头发,竟是就这么睡了。
炉火噼啪,冬夜未至,翻飞的风雪不一会儿雪满峰头。
素裹银妆中,虞兮枝破开风雪,御剑直入太清峰正殿。
第35章 四圣剑。
这边风晚行还在与众人对峙。
少女已经快要被逼出眼泪, 她死死咬着下唇,看着面前一众人:“你们为何一定要他去?你们自己破境之后不用休息吗?况且,这可是从朝闻道到伏天下!你们没看到刚才的雷有多可怕吗!”
“风小师妹, 这是我昆吾内部之事,除妖本就是吾辈分内之事, 便是我们不说,大师兄也会去的。”有人高声道:“不劳风小师妹费心!”
“你们怎么能这样!”风晚行涨红了脸, 还想再说什么,西湖天竺那位随行的长老已经急急而来,低声喝道:“风晚行!这里是昆吾山宗, 容不得你胡闹!”
“可他们……他们这分明是在断大师兄修行前程!”风晚行不服道:“难道昆吾山宗惊才绝艳的天生剑骨多, 便要如此磋磨浪费吗?!”
怀薇真人心道这小辈怎地如此不知趣,增援伏妖一事自然要诸位峰主长老商量后再行,关风晚行什么事?
要不是风晚行的母亲是西湖天竺那位出了名不讲理又护短的风长老, 她今天便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姑娘,在别门别派时, 应该如何礼仪。
似是知晓她的心意,夏亦瑶已经冷然开口:“风小师妹, 大师兄乃是我们昆吾山宗的大师兄, 我们珍之敬之, 又怎会有你所说这样的事情!还请风小师妹慎言!”
与许多人对峙,风晚行还有些不太擅长,毕竟西湖天竺多音修,而音修虽然也有主杀伐之律的,却哪有此时此刻满大殿的剑修目光震撼, 她能撑到现在,全靠一腔执拗与不服。
但这会儿夏亦瑶既然开口, 她便只用对付她,风晚行顿时精神一振,声音已经压柔了几分,细听还带了些颤抖与哭腔:“夏小师妹怎会这样误会我!我、我也只是想要为大师兄好啊……”
美人落泪,众剑修弟子平时都是剑中来,剑里去,夏亦瑶师妹柔柔弱弱已经足够惹他们怜爱,此刻又见另一款明艳动人的小师妹,不由得有些心软。
夏亦瑶心道这个风晚行好生狡猾,竟然以柔克刚,然而她刚才已经冷然开头,现在已经不便垂泪,恰好一阵咳嗽之意涌上心头,她借势掩唇虚弱咳嗽几声,声音却也还是倔强的:“多谢风小师妹好意,我们――”
她话未说完,却有一道剑意直冲而来,将她的后半截话以风雪压了下去,却见太清峰那位二师姐去而复返,竟是直接御剑入了正殿!
夏亦瑶第一反应是,竟然还有人敢直接踩剑入正殿,然后才突然一愣。
虞兮枝……她何时会御剑了?!
这才区区半年过去,难道她已经筑基了?
可是千崖峰那边,从未有过筑基的异象啊?!
虞兮枝本意也非冲撞太清峰正殿威仪,她只怕来得太晚,此刻见到虞寺还在,而他面前站的竟然是西湖天竺那位小师妹,不由得一愣。
怀薇真人无法训斥风晚行,恰好虞兮枝撞到枪口,她双目微竖:“虞兮枝,你好大的胆子――!”
“阿兄!”虞兮枝一身风雪,直奔虞寺而去,竟是丝毫没有理睬怀薇真人:“沈烨师兄是不是出事了?”
风晚行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心道不是吧不是吧,连虞寺的亲阿妹也要虞寺去?剑修们真的就这么硬来?难道是她真的不应该挡在虞寺面前?
却听虞兮枝下一句道:“阿兄,你听我的,你先好好稳固境界,我先去那边接应师兄。三日后若是我没回来,你再来寻我。”
“胡闹!”一道沉稳男声响起,神色难看的紫渊峰峰主韩以春终于忍不住打断这群小辈的吵嚷,沈烨是他最得意的亲传弟子,此时生死不明,最着急的自然是他:“沈烨筑基中期尚且难敌,就算你一人三师,却也不过半年而已,你又是什么修为?就夸下此等海口?!”
怀筠真人方才与一众别派的掌门长老在后殿品茗,这时才刚刚走出,命魂钟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凑了这样的时机,他也眉头紧皱:“虞寺,事权从急,虽然你刚刚金丹,本应稳固境界,但既然筑基中期也难应对,恐怕也只有你能走一趟了。此外,各峰都挑些同为筑基炼气的弟子,与虞寺同去,切忌不可逞强,有事立刻回禀宗门!”
竟是三言两语已经定下了,要让虞寺走这一趟了。
虞兮枝御剑而来,此刻还未收剑,她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头的气,然而剑气却已经开始在烟霄上吞吐。
怀筠的目光沉沉投来,此时别的门派尚有人在,他自然不会像上次那样将威压直接投注下来,然而虞兮枝却仿佛回到了那日她意识到自己穿书之时,在大殿上与人争辩却无用时。
又有剑落在了正殿门口,穿着昆吾道服的少年大咧咧嗤笑一声:“什么事权从急,若真是事权从急,这昆吾上下难道就只有我大师兄一个结丹境了吗?那么多吃供奉的长老与教习呢?!都闭死关闭到没了关只剩下死了吗?”
“大胆!”
“你竟敢顶撞掌门真人!”
几道怒喝同时响起,才起却发现站在门口说话的人竟然是易醉。
虞兮枝霍然转身看去,却见易醉撸了撸袖子,他嘴炮惯了,舌战群雄更是家常便饭,这会儿见此场景,便已经准备好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