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寐了一路,车停好后沈岸才睁开眼。
安好打开车门请他下车,踌躇到此刻才有勇气说出实情,“李枫知,也在里面。”
沈岸疲惫的眉眼蓦地一紧,撇开安好径直走了进去。
安好麻溜追上,不停地找补:“不止他俩,他带了经纪人过来,可能是叙旧,或者谈公事?也不一定...........”
沈岸越走越急,背部的衬衫压出了褶皱,一身的风尘仆仆。安好后悔不该多嘴的,可已经为时已晚。
沈岸刚伸出手准备拉开包间的门,门就从里面被踹开。
李枫知怀抱着神色痛苦的郁雾,撞开他们冲了出去,身后跟了三三俩俩的人,应该都是他的随行工作人员。
安好觑向脸色煞白的沈岸,头皮一阵发麻。
虞向晚接到电话后匆匆赶往医院,走廊来来往往着医护人员,主治医生正在交代郁雾的病情,这么紧迫的关头却被沈岸压得喘不过气。
“胃出血,还伴有癫痫的症状。”手术同意书交到了沈岸手里,虞向晚当即就提醒他了:“老板,你没有资格为她签字了。如果出了什么事,你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只有我才有资格为她签字。”沈岸利落地签下名,把同意书还给医生。
“沈老板。”
听到有人喊沈岸,虞向晚回过头,看到五个西装革履的保镖后心一悬,下意识看向屋里的沈岸。
保镖礼貌地颔首,“老爷请沈老板回去一趟。”
沈岸不为所动,仰头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灯,门咔哒一声合上的那一刻,他猛地挥拳砸向李枫知。
“你干什么!”经纪人拦在两人中间惊叫道:“你凭什么打人!”
虞向晚更是一惊,慌忙拉住沈岸。
“你觉得呢?”沈岸盯着颓下脑袋的李枫知,要他自己回答。
李枫知按住激动的经纪人,“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她。但是,”他抹了抹嘴角,抬眼直视沈岸,“你好像没有资格来兴师问罪吧?沈老板,这一拳我认了。但你早就不是她的监护人了,下一拳我可不认了哦。”
他的挑衅落在沈岸眼里跟小毛孩猫叫似的滑稽,“谁告诉你我不是她的监护人了?”
李枫知一愣,“你们不是早就签了解除关系的协议了吗?沈老板健忘?”
沈岸逼近一步,经纪人吓得赶紧挡住李枫知,两人剑张跋扈的视线越过经纪人的头顶对峙着,“你给我听好了,那份狗屁协议我看都没看一眼就撕了。我,沈岸,这辈子都是郁雾唯一的监护人。”
瞳孔地震的不止有李枫知,还有虞向晚。
她这一秒猛地惊醒,原来无法解释的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岸的背影,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测在心口膨胀。
“安好。”沈岸不想跟他废话,甚至都不想看他一眼,“送客。”
李枫知挣开拼命拉扯他的经纪人,“这又不是你的私人地盘。”
“想自取其辱就留下来。”沈岸被保镖押上了车,虞向晚知道要出事赶忙跟上。
到了老宅后,眼看着他被带去了书房,虞向晚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在门口听着老爷子动怒的谩骂来回踱步。
半个钟头后,沈岸出来了,碎发凌乱地垂在额前,拿缠了纱布的手腕抹晕了嘴角渗出的血。
他活动了下紧咬到发麻的下颌,忽略了虞向晚满是疑惑担忧的眼神,说:“去医院。”
沈岸背对着她匆匆下着楼梯,胡乱抓了把刘海点了支烟。晦暗的夜色描着他身影,颀长,脆弱,仿佛在眼前时光交错。
她第一次见到沈岸,是在二十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
虞向晚来到老板的母校谈注资事宜,从洗手间出来后看到一个少年正站在安全通道口抽烟,他穿着高中部的校服,寡淡的脸庞上落下了星点的淤青。
感应灯灭了少年才察觉到有人,他转过头,右眼睑下贴着一块创口贴,夹着烟的指骨关节上也挫出了血斑。
在狭小的楼道视野里,少年颓废的模样和他漆黑瞳仁里透出不符合年龄的狠决击中了虞向晚的心。
她徐徐走向他,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般发问:“知道高中生不可以抽烟吗?”
少年回过眼眸看向窗外,烟雾将他的轮廓融入夜色之中,“不想知道。”
虞向晚扶上栏杆,打量了他一圈后,视线停在他脚上脏兮兮的球鞋上,限量款,价值不菲,刚发售没几天的球鞋,却很违和地沾上了人为破坏的痕迹。
“你叫什么?”
“不关你的事。”
还挺有脾气,虞向晚笑了笑,没再打扰他选择转身离开。
但她记住了他校服上的名牌,高一(2)班,沈岸。
她那时候,就已经毫无道德地喜欢上了这个初次相遇的少年。
虞向晚追上他,“你当年没签那份协议?”
沈岸夹着烟的手一顿,看似自然地送进嘴里吸了一口,“不如换你来回答,你究竟想对她做什么?”
他侧目而来的视线嘲弄又冷漠,虞向晚不设防地被刺中,心下一虚说:“我?我,我当然没想干什么,我怎么会对郁雾做什么?”
虞向晚稳住声线,反问他:“李枫知是公众人物,你不该动手,他一定会追究法律责任的。而且你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墨西哥那边正是紧要关头。老爷子是不是打你了?给我看看?”
沈岸不甚在意地撇过头躲避她的手,略带警告的意味道:“还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是。”虞向晚不甘地看着他脸上的伤,“沈岸,我看不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