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告退后,李嬷嬷见太后微微叹口气,便上前凑趣道:“这周家娘子倒是个有趣的人,不过,老奴觉着,周老太太更有趣,竟也愿意让一介孤女做孙媳妇,现在还帮着她谋划正室名分。”

太后端着茶盏讥笑了声,斜看着李嬷嬷:“枉你跟着哀家这么多年,竟也看不懂这些。”

李嬷嬷垂着手惭愧道:“老奴愚钝。”

“你不是愚钝,是见识浅薄,不知道为长远计。”太后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你看周家老太太,已是白发苍苍,像她这个岁数合该安享晚年才是,但她现在还是要为家族荣耀费心费力,为什么?不就是当年相儿媳妇的时候看走了眼,娶回来一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可见这出身,定不了英雄。”

李嬷嬷想起太后也是从低阶嫔妃熬出来的,连忙恭维道:“太后说的是,自古皆是以成败论英雄。”

太后露出一抹睥睨天下的笑容,这话她听着舒心。

以往在她位份之上的那些人,如今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而活?

巴结讨好、恭维奉承,一个比一个豁得出去脸面,就为了从她指甲缝里给自己的孩子扣一点好处,想想就解气的很!

也是因此,她绝不允许皇上立嗣子,绝不会允许有人爬到她的头上来。

想到皇上,太后叹口气:“若皇上相中这样一位知道顾大局、还有能力顾住大局、聪明又多子多福、拎得清轻重缓急的女子,别说是一介孤女,就算是从乡野村姑里扒拉出一个,哀家也愿意给她皇后的名分,可惜啊,皇上眼里只有贞贵妃那个贱人。”

李嬷嬷低下头不吭声,太后和皇上是母子,她老人家能说亲儿子的不是,却不会允许他人道皇上的是非。

永福宫,将淑妃身边守得铁桶一般后,婉清将重心放在调理淑妃的身体上。

她冒着‘一尸三命’的风险进宫,目的就是让淑妃顺利生下孩子,若淑妃因身体原因保不住身孕,她做再多也是空谈。

而且自从目睹那宫女撞死在小厨房的柱子后,她的肚子时常隐隐作痛,郑太医也提醒她要好好静养,不可忧思过重,所以她也要静下心来养胎。

这两个孩子是她和周以安的骨血,她要保护好他们。

况且她不能在皇宫里待一辈子,有些事必须淑妃亲手做,淑妃立得住,周家才能荣盛不衰。

令婉清高兴的是,淑妃不愧是周家的女儿,她的骨子里刻着刚毅,自想通后,她便不再自怨自艾,甚至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连郑太医都暗暗吃惊,然后捋着胡子偷偷看婉清,这周家娘子有什么仙丹妙药不成?

不过,淑妃还是不喜欢有人提起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时候她摸着肚子,眼里依旧会闪过一丝厌恶,她倒是很喜欢婉清的肚子,在身体略有好转后,她最喜欢的便是看婉清的肚子,眉眼温柔,嘴角含着笑:“等这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我这个做姑母的,一定要送上一份大礼。”

婉清心里一动,眼眸微微弯起。

到了四月底,淑妃在屋子里转圈终于不用宫女搀扶了。

她身体亏空太严重,十几天能恢复成这样,在郑太医看来,已是神速。

皇上听说后,满怀激动的前来探望,淑妃忍着想要将他一箭穿心的想法,锦被下的手指攥进掌心里,才勉强应付了他两句,之后装头晕恶心将他赶走了。

皇上在永福宫只呆了半刻钟的时间,有的人就忍不住了。

五月的第一天,淑妃起身后,扶着云若的手,慢悠悠的在前殿散步,婉清扶着陈稳婆的手走在她后面,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夏风拂过,清晨的时光美好而静谧。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捧着果盘的小宫女小心翼翼的绕着淑妃和婉清往正殿去,却在下一刻,她大惊失色的‘啊’一声,端着的果盘离了手,饱满结实的橘子飞出去,正对着淑妃的肚子,而她则扑腾一声摔倒在地上。

婉清眼眸瞪大,慌忙去拽淑妃的衣袖,她用足了劲,使得淑妃猛地后退到她的怀中,一个不稳,婉清便要垫在淑妃的身下朝地上摔去,幸好陈稳婆反应灵敏,一手死死抓着婉清的手,一手稳稳的托住了婉清的后腰,两个有身孕的人方能有惊无险的站稳。

云若脸色惨白,一阵阵后怕使她全身发麻,她刚才本能的伸出双手去挡飞来的橘子,却忘了淑妃的手还搭在她手背上,幸好婉清娘子护住了娘娘,否则她万死难辞其咎。

婉清从惊惧里回神,望向摔倒的宫女,冷声道:“云兮,带她去见太后。”

那宫女爬起来,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娘子,奴婢是无心的,奴婢是扭了脚才会摔倒,您若不信,可以让云兮姑姑看看奴婢的脚脖,奴婢真是冤枉的啊。娘娘,奴婢对您真的是忠心耿耿,奴婢敢对天发誓,您饶了奴婢吧。”

婉清冷笑:“这地上干干净净,连一个石子都没有,你是怎么扭了脚的?”

宫女哭着解释:“是奴婢不当心,但奴婢是无心的啊,周娘子,您不能因为奴婢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要奴婢的命啊,您要为您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住口。”淑妃眼眸一眯,怒道:“把她的嘴堵上。”

跑过来护在淑妃身后的宫人连忙去堵宫女的嘴,那宫女泪流满面,拼命的挣扎:“奴婢是冤枉的,奴婢……”

淑妃望着宫女,寒声道:“你的冤枉到太后跟前去喊吧。”她挥了挥手,云兮带着押着宫女的两名太监往太后宫里去。

虽然余惊犹在,但望着淑妃,婉清笑了,笑里是自心底而生的欣慰。

太后自然不会听一个宫女喊冤,严刑拷打之后这名宫女依旧不招,便直接下令杖杀了她。

行杖刑时,太后命永福宫所有宫人前去观刑,李嬷嬷前去威震道:“不管诚心还是无意,谋害皇嗣就是谋害皇嗣,只要犯了错,轻则处死重则诛九族,你们听明白了吗?”

一众宫女太监冷汗淋漓,脸色发白的应了声喏。

第128章 贞贵妃的烦心事

永福宫,郑太医前来把过脉后,婉清和淑妃一人端着一碗安胎药,两个人坐在圆桌前,慢慢的喝着碗里的药,淑妃先开了口:“你猜是谁?”

婉清摇了摇头,敛下眼眸,搅动着碗里乌黑的药汁,沉声道:“这宫里,能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淑妃愧疚的望着婉清,谦声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塌进这腐烂肮脏的沼泽里。”

“不说这些,我有我的私心。”婉清拍了拍淑妃的手,含笑道:“先将药喝了,养好身子才有精力捉贼。”

淑妃点点头,将药一饮而尽,望着碗底细碎的药渣,她冷笑道:“若还是贞贵妃,我倒真有点佩服她。”

因为从四月底,贞贵妃的烦心事就没断过。

先是贞贵妃的父亲自丢了爵位后,便日日在酒肆里烂醉如泥,本不是大事,谁知有次喝醉后丢了荷包,没银子结账便让店小二随他去家里取,偏那店小二是个倔的,不结账就拽着他的衣裳不让他出酒肆的门,还嚷着‘他就是来吃白食的’,贞贵妃的父亲天生一副暴脾气,听见这话那还忍得住?二话不说握着拳头便打,生生将店小二打去了半条命。

贞贵妃本想寻个由头让皇上重新给个爵位,还没想好法子,她父亲就惹上了官司,那店小二不肯私了,贞贵妃的父亲就被押进了大牢。

凭着她贵妃的身份,谁敢真押她的父亲?偏偏这件事被太后知道了,太后看着她冷笑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你的父亲,就让他在大牢里好好反思吧。”

她母亲日日进宫来哭诉,贞贵妃忍着郁气劝慰母亲,再流着泪去求皇上。

还没等她将父亲从大牢里捞出来,妹妹王嫣儿又进宫了,张嘴闭嘴要让贞贵妃为她求个县主的封号,被贞贵妃训斥后,居然跑到御花园堵皇上,口口声声:“姐夫,求您疼疼妹妹,赏我一个县主的封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