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疑惑的望着大太太,大太太冷笑道:“怎么?刚刚不是义正严词的说不认命吗?现在又不想承认了?”

“请大太太明示。”婉清敛下眉眼,心里不断猜测大太太话里的含义。

“你不知道?”大太太见婉清神色不似作假,试探道:“以安没有告诉你,他宁愿受九十杖棍也要给你正室名分?”

婉清惊愣的抬起头,心骤然下沉,声音干涩:“什么意思?”

大太太不敢置信,以安是打算默默为苏婉清扛下一切?这个丫头值得他如此吗?大太太惊讶过后突然灵光一闪,若苏婉清良心过不去、自己提出不???要正室名分,以安也只得作罢。

她一喜,立即道:“大武律法官员篇:为官者,以妾为妻杖九十,依情判合离。”

婉清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天地间万物旋转,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大太太。

大太太一鼓作气:“以安若要娶你为妻,要先受九十杖棍,还要再拿功勋换皇上依情同意,你忍心他如此吗?”

眩晕感渐渐消失,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婉清低下头,恍若未听见大太太的话,欠身行礼后转身就走,只步伐僵硬,似负千斤重而前行。

大太太心情好了,笑眯眯的带着丫鬟婆子回去。

“娘子。”红叶上前扶着婉清,担心的看着她。

秋葵征愣的跟在后面,至今未回神。

婉清微微摆手,声音听着很平静:“我无事。”

主仆三人缓慢的往梧桐小院走,婉清突然停下来,交代红叶:“去和老太太院里的丫鬟婆子说一声,天色已晚不要惊着老太太,一切等到明天早上再回禀。”

红叶眼眶发红,点点头,领命而去。

婉清继续向前走,满府的红灯笼却照不清前方的路。

等回到梧桐小院,进院门的一瞬间,婉清猛地抓住门框,眼前一黑一明,秋葵担心的声音好似远在千里之外,她耳边嗡嗡骤鸣,只一手紧紧攥住门框来支撑着身体,良久良久。

当眩晕的感觉缓缓退去,婉清松开门框,努力站直身体,喉咙干涸,声音微哑:“秋葵,你去前院书房找长顺,为我借一本大武律法来。”

“好,我现在就去。”秋葵望着婉清,心疼的掉眼泪,叫个小丫鬟扶着婉清进屋,她转身飞快的往前院跑。

“扶我先去耳房看望春芜。”婉清对小丫鬟道。

小丫鬟扶着婉清走到春芜门前,敲敲门,没有人应。

婉清挥挥手让小丫鬟退下,然后推开房门进去:“春芜,是我。”

被子下鼓鼓的一团缓缓探出头,春芜眼睛红肿的望着婉清。

婉清走过去,坐在床边,含笑道:“我的救命恩人怎么变成了小哭包?”

春芜趴在婉清腿上,摇头道:“我为娘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担不起娘子救命恩人的称呼。”

“天下哪有应该不应该,只有心意,你的心意抵得过任何称呼。”婉清顺着春芜的头发,温声道:“春芜,张姨娘院里的丫鬟婆子朝不保夕,不会有心思传闲话,老太太院里的人最是嘴紧,不会将今天的事往外传。而且,你要记得,你是为救我才迫不得已而为,大家只会夸奖你一片赤诚之心,但我也不会让她们来夸你,这件事就此过去了,好不好?”

春芜不住的点头,婉清又劝了许久,才回到内室,坐在床榻上,打开秋葵借过来的律法,一页一页的翻开。

第99章 婉清坚定道:我不会放弃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秋葵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悄悄出了耳房,见正屋的灯还亮着,她想了想,上前敲了敲门:“娘子,您还没睡下吗?”

“进来。”婉清声音沙哑,闭了闭酸痛的眼睛,将手里的律法放在桌子上。

秋葵走到跟前,望见桌子上的律法,想起大太太的话,她心疼婉清,却不知如何劝慰,只好道:“夜深了,娘子歇了吧。”

婉清颔首,准备将摊开的律法阖上,扭头看见律法上的文字,婉清突然轻笑了一声,自嘲道:“你看,一旦为妾,是律法都默认了低贱。”

秋葵一怔,慌忙将书页阖上,轻声劝道:“娘子已有了小公子,将军对您也是宠爱有加,纵然将军再娶嫡妻,也不会薄待您,您要放宽心。”

婉清轻轻摇头,敛下眉眼,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会放弃。”

“可是,杖九十后定会没命的。”秋葵眉眼急切:“娘子,您还记得邱姨娘吗?大太太命人打了她六十大板,其实打到第五十下的时候,邱姨娘已没有了气息,这还是府里婆子们打的,若换成官差衙役,打的只会更狠,九十杖下去将军非死即伤啊。”

婉清站起身来,拍了拍秋葵的肩膀:“我不会让将军受九十杖。你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娘子有主意了吗?”秋葵眼巴巴的望着婉清。

“没有。”婉清不欲再多说,往床榻前走去,伸手卸下发髻上的钗环,望着昏黄的灯火下,铜镜中秋葵怔怔的站在原地,婉清转过头,看着她,许久后,语气诚恳的劝道:“秋葵,无论发生什么,永不要做妾。”

秋葵猛地睁大了眼,慌乱之中匆忙低了头,声音讷讷:“奴婢去喊小丫鬟端水为娘子洗漱。”说完,转身飞快的跑出去了。

婉清抿了抿唇,静静的坐在铜镜前的绣凳上。

次日,天未亮,赵太太便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婉清望着她眼下的青黑,想她应是一夜没阖眼,定是费尽心思的为赵华容想脱身之术。

赵太太见婉清进来,笑着迎过去,眼里别有深意:“容儿那丫头昨日夜里是不是来探望你了,你也是,若要留她住下,总要着人与我送个信,省的我白白担心。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两个缘分大,感情深,你不会亏待她,这我是放心的。”

昨日夜里,跟着赵华容来的丫鬟婆子在周家角门外一等二等不见赵华容出来,便找将军府要人,周家角门的丫鬟婆子早得了吩咐,冷哼道:“还是明日让你家太太亲自登门一趟比较好。”

赵家的丫鬟婆子一听,知出了事,慌忙回府到赵太太跟前禀告。

赵太太听完直接瘫倒在暖塌上,将军府不可能无缘由扣下闺女,定是容儿找苏婉清报仇了。她这些日子千防万防、好赖话说尽,竟还是没能劝女儿回头。

赵太太狠厉的看向跪着的丫鬟婆子,寒声逼问了一刻钟,等大概问清楚赵华容的计谋,她一颗心凉透了。

心神不定的思索了一夜,她想到了苏婉清威胁的玉石俱焚。

当初,苏婉清撂狠话桎梏住她,让她和容儿寸步难行。但反过来,苏婉清真敢鱼死网破吗?周家真的不顾念周景泰将来的前程吗?

这一次换她来用玉石俱焚的策略!

婉清听懂了赵太太话里的深意,明说缘分大,暗指当年的事,就是想让她为着景泰和自身放过赵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