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凉塌上起身,恭敬的欠身行礼:“若老太太信任,婉清愿意在这两个月替大太太照理内宅琐事。”

老太太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拉着婉清的手道:“那就交给你了,下午我让邹嬷嬷取来对牌与你。”

婉清想了想,坦然道:“婉清从未管过家事,希望老太太能允许我在大太太院子中理事,若有不懂不会的,还有万嬷嬷能给些指导;有大事不能决断的,婉清还可以当面请教大太太。”

大太太当家十几年,对于处理内宅家事已是游刃有余,往年的账簿旧例,对于晚清这个新手来说,都是珍贵的学习模板。

“你想的明白。”老太太拍了拍婉清的手。

婉清暂时管家的消息传出,最高兴的就是秋葵,恨不得日日都跟着婉清去大太太的院里。

多学点总有好处,婉清见秋葵喜欢,有时还会与她商讨一番。

婉清抱着学习的心态,并不去更改大太太制定的规章制度,遇到问题,会先去问万嬷嬷‘大太太以前是如何处理?循着旧例怎么做?’,万嬷嬷见婉清拿大太太当表率,心里高兴,每次婉清来问,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除了处理琐事,婉清每日皆要去探望大太太。

而大太太一心挂念周以安,对其他事都漠不关心,老太太把管家的事交给婉清,她只是奇怪的问了句:“怎么选了她?”,随后便撩开了手,反正管家的权利只要她病好了就能收回来。

婉清每一次过去,看到的都是大太太生无可恋的眼神,对于婉清的关心问候也是不想搭理。

今日例行问安后,大太太便挥挥手让她走,婉清行了礼后却站着没动,她抿了下唇后道:“婉清明白您惦念大公子,更担忧大公子的安危。但是,扎亚国与大昭国的战争耗时一年,兵将死伤无数???,向我们国家求助时,已经节节败退不堪再战,因得我国相助,才避免了亡国之祸。这个节骨眼,我国五万大兵压境,只要扎亚国君王不是糊涂蛋,他就会明白,只要他稍有动作便会社稷为墟。大太太,他不敢冒险,您放心,大公子一定能平安回来。”

大太太一怔,颇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

老太太的话她能听懂,但总是需要她去琢磨去意会。这是第一次,有人把话说的明白敞亮,一字一句都拨动了大太太的心弦,如同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婉清说完便告退了,大太太是心病,心病只能心药医,终究需要大太太自己想开。

管家半个月,婉清清瘦了些,她自己觉得挺好,春芜却心疼的很,总是变着法的喂她点心糕饼,还会讲一些京城的趣事来给婉清放松心神。

今天春芜讲春生打探的京城趣事时却有点心不在焉,老是忘词,说话也吞吞吐吐。

婉清觉得奇怪,忙问她怎么了,春芜搓着手,看了婉清一眼:“永威侯家的姑娘,就是贞贵妃的嫡亲妹妹出事了。”

婉清一怔,听见春芜轻声讲道:“是昨天发生的事,永威侯家的姑娘在闹市骑马时,马蹄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这姑娘便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被一位,一位乞丐救下了。”

婉清问:“怎么救下的?”

“乞丐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永威侯家的姑娘。”春芜脸蛋发红:“抱着救下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关键众目睽睽之下,这位乞丐还搂着永威侯家的姑娘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最后整个身体……,全压在了这姑娘身上,脸对着脸那啥了。”

春芜结结巴巴说着,一张脸爆红,羞的低下头去。

“然后呢?”婉清知道,这绝对不是结局。

第51章 处置刁奴

“永威侯家的姑娘大惊失色,回神后,甩手给了乞丐一巴掌,那乞丐不是好相与的,站起身就骂,说‘活该摔死,就不应该救她’,还说……”春芜脖子根都红透了,声如蚊蝇:“还说‘亲起来一股猪骚味,怪不得没人娶,白送他都不要’,然后暴跳如雷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吆喝的整条闹市全知道了。”

婉清沉默了,此番变故后,永威侯家的姑娘名节全毁了,这世间大多认为:女子的性命远没有清白重要,更没有家族门楣的脸面重要!所以摆在这姑娘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生,一条路死,端看永威侯是要脸面还是要闺女的性命!

婉清的手指紧紧扣住漆红色的桌面,她忍下心里的不适,沉声问道:“永威侯家怎么做的?”

“永威侯府昨天一天都没动静,大门紧闭,连看门的小厮都躲进去了。大门外边却围了一群人,个个眉飞色舞的议论着当时的情景。”春芜心里同情,叹了口气继续讲:“今天早上,永威侯握着两把菜刀冲出来,面目狰狞,挥舞着菜刀要砍人,大声嚷着谁‘要再说一句就砍死他’,人群才散开,但大街小巷早已流言蜚语满地飞,现在又添了永威侯仗作威作福的传闻。”

听到这里,婉清紧扣着桌面的手指才松了劲,永威侯不是外祖母,他没有舍弃闺女的性命。但贞贵妃会怎样选择呢?

京城里的传闻越来越多,永威侯府依旧大门紧闭。

婉清却没有时间关注后续,因为在她管家期间,周家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周家奴仆的四季衣裳都是发布料,由个人根据自身的高低胖瘦来裁剪,这样的好处便是衣裳合身,剩余的布料他们还可以做些手帕香囊类的,很得丫鬟婆子的心,所以婉清管家后也沿袭这个传统,今年秋季的布料采买好便统一发下去了。

布料发下去,婉清还让红叶和秋葵专门去瞧了瞧院里粗使婆子和前院小厮的布料,见没有任何问题才放下心。但今天,张姨娘却突然来梧桐小院撒泼,说婉清故意克扣各位姨娘院里的女使。

秋葵当即气得不行,以为张姨娘故意找麻烦,卷着袖子就想冲上去和她理论。

婉清出言拦下,她听清楚了,张姨娘说的‘各位姨娘’,按照张姨娘的为人处世和交际人缘,其他姨娘不会和她一起来诬陷,那么这便是真事了。

婉清走到院门,看着张姨娘,正色道:“请姨娘说明缘由,我必给姨娘一个交代。”

张姨娘下巴朝天:“你克扣女使的份例,以次充好来谋取私利。”说着递过来一块布头:“你居然把细棉布换成粗布给三等丫鬟们穿,不过是欺压他们身份低不敢吭声罢了!你可真是蛇蝎心肠。”

婉清冷静的接过布料,摸了摸手感,纹理非常粗糙,确实是会磨皮肤的粗布,她朝张姨娘欠身道:“婉清会给姨娘一个交代,姨娘先回去吧。”说完直接回了院子

张姨娘脸色一变,就想去抓婉清的胳膊,被红叶一把攥住手腕,红叶的声音冰冷:“看来奴婢说的话,姨娘忘的干干净净。”

张姨娘一激灵,连忙赔笑道:“红叶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再问问,现在没事了,我马上就回去。”

红叶冷哼一声,松开手去追婉清。

婉清等红叶赶上来,交代道:“我让秋葵去前院和老太太院里的三等丫鬟处询问,你去各位姨娘处,若确实全是粗麻布,则带一匹过来,然后再找几个身体强壮的婆子来。”

红叶应了,婉清再对春芜道:“你去请负责采买的各位管事到我这里来。”之后她到正厅坐下,端着茶盏静下心来等待,脑子却在不停的思考。

等人全部回来,汇报的结果和婉清想的一样。

大太太和老太太院里及书房里所有的丫鬟婆子的布料都没有问题,唯独各位姨娘处的三等女使和粗使婆子的布料出了问题:细棉布被换成了同等花色的粗布。

而各位姨娘发现后,因不想和怀有身孕得老太太宠爱的婉清撕破脸,便要求院里的人闭紧嘴巴,然后拿出体己来帮他们换新的。只有张姨娘希望婉清倒霉,所以她发现后立马闹开来。

若没有张姨娘,就真如了他们的意了!婉清眼睛眯起来,静静的等着负责采买的管事们到来,只怕这群人的嘴应该硬的很!

果然,负责采买的五个人没有一个认罪,个个都来糊弄婉清。

“姑娘可别冤枉我们,往年的布料都是咱们采买的,从来没有出过错,若您不信,可以去问大太太。”

“就是,布料早发下去了,若是粗布,她们怎么不早说?只怕是她们自己偷偷换了,现在又来讹咱们周家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