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在圆桌前用了早膳,或许是因为有人陪着用膳,也或许是心里头高兴,老太太多用了一个银丝卷,这可把邹嬷嬷乐坏了。

用过早膳,老太太见婉清眉间有疲态,便温声道:“我这里无事,你们小夫妻俩回去吧。”

周以安恭声应下,握着婉清的手就要离开。用膳的时候,他见婉清悄悄扶了几次腰,知她腰酸,便想即刻回集福堂为她按一按。

邹嬷嬷俯身到老太太耳边悄声说了促狭的话,老太太和大太太一起朗声笑起来。

婉清有些脸热,微微挣扎了下,却被周以安握的更紧。

两人走到正门口,二门的小丫鬟急步进来,禀告道:“禀老太太,宫里来了宣旨的宦官。”

老太太颔首,吩咐道:“摆香案。”

香案摆在院里,老太太、大太太、周以安与婉清跪下,宣旨的太监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昭武将军嫡妻周苏氏,聪慧敏捷,端庄淑睿,静容婉柔,仰承圣母皇太后慈喻,着册封为正三品诰命夫人,钦此。”

婉清接过圣旨叩首:“周苏氏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太监离去后,婉清站起身,捧着圣旨有些发懵,她不是吃惊于自己得了诰命,而是震惊于圣旨上写的‘仰承圣母皇太后慈喻’,是太皇太后肯放权给太后了,还是太后为了她特意向太皇太后求的恩旨?

老太太似乎知道婉清心中的疑惑,主动解答道:“太皇太后心有谋略,很有远见卓识。”

婉清望向老太太,深思过后懂了她话中的含义。

或许是太皇太后主动示意太后下达这道封诰命的圣旨,筹谋的是将来她薨逝后,太后能像她现在这般用怀柔的手段来对邹家。

等回到集福堂,婉清让紫玉拿来大婚的礼单,她看着礼单上邹家送的价值千金的贺礼,便知道老太太猜想的是对的,太皇太后在为以后做打算了。

难道太皇太后身体已经有恙?

婉清阖上礼单,眼眸里有深深的担忧。

纵然恼恨太皇太后曾经想要‘去母留子’,但婉清很清楚,因为有太皇太后镇着,不满周岁的新帝才能坐稳皇位,一旦太皇太后薨逝,诸王宗室再与朝臣勾结,仅凭周家一己之力护不住太后与新帝。

周以安拿过她手中的礼单,轻声安慰道:“莫要担心,太皇太后不仅有大智慧,而且心性极坚,且朝会时她发问朝臣的声音沉稳有力,我推断五六年内应是没有大碍,我猜,可能是意识到不能亲眼看见新帝大婚,所以为了邹家,她已开始行兵布阵。”

婉清稍稍放下心来,若太皇太后只是想用怀柔的手段来收服周家,得利的是将军府,这不算坏事,不过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只怕太皇太后还有令他们意想不到的后招。

婉清轻轻叹了一声,看向周以安,轻声问道:“太皇太后属意的人选是谁?”

第162章 夫妻越是对等越能长久

周以安明白婉清问的是太皇太后属意新帝的皇后人选,便道:“邹家适龄的姑娘只有堂房旁支,不合太皇太后的心意,因此这件事应还未定下来。”

婉清点了点头,周以安挥退屋里的丫鬟婆子,伸出手抱起婉清,将她放在床榻上,柔声哄道:“趴好,我给你按按腰背。”

婉清眼眸含笑,忍着羞涩道:“谢谢相公。”然后在周以安怔愣之际,将整张脸颊放在臂弯中,再不肯看周以安一眼。

周以安良久才回神,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在这一刻竟有些飘飘然,他将双手放在婉清腰上的时候,连指骨都酥麻了,大掌的力气整整削弱了八分,按捏婉清腰间的软肉时,指尖柔和的如二月春风。

这力道对于婉清来说刚好,腰背的酸涩减弱了不少,她偷偷看了眼耳尖发红的周以安,捂着嘴闷声笑了。

现在周以安是她的夫君,她是周以安的妻子,两个人处在对等的位置上,对于周以安的体贴,她很欢喜,也得的安心。

相濡与沫,夫妻本应如此。

秋葵捧着点心进到正厅时,透过内室的珠帘缝隙正看见这一幕,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心里窜出许多纷乱的思绪,她慌忙敛下眼眸,将点心放在正厅的圆桌上小跑着出去了。

下午,周以安去书房处理要务,婉清坐在暖榻上给景泰讲故事,双生兄妹在暖塌旁边的摇床上睡得香甜,屋内温暖舒适,屋外春风拂过,带来世间万物的复苏。

次日,夫妻两人用过早膳后沐浴更衣,周以安换上朝服,婉清换上命妇的服饰,两人递牌子进宫谢恩,到了宁寿宫,云若领他们进殿,望着端坐在上首身着华服的太后,婉清和周以安下跪请安。

太后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神色端庄慈和,柔声道:“起。”

婉清和周以安站起身,太后声音平和道:“苏氏,你来哀家身边坐,与哀家好好说说话。”

婉清恭声应下,宫人搬来一个绣凳放在太后下首请婉清坐下,周以安则被宫人领着去侧殿用茶。

太后伸出手握住婉清的手,温声问她近来景泰与双生子的趣事,两人说了一刻钟的话,婉清便告退了。

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婉清看向周以安,轻声道:“太后握着我的手时,用指尖在我手心里写了一个‘安’字。”

“那便好。”周以安长舒一口气:“太后能应对,说明太皇太后目前对周家是安心的。”

婉清点点头,心里依旧有些怅然,太后只能悄悄的在她手心里写字,可见宁寿宫里到处都是太皇太后的耳目。

回到将军府,周以安想让婉清回去休息,便一人去了老太太院里禀告太后的事。

婉清回到集福堂,紫玉上前伺候她脱下命妇的服饰,换上一件家常的衣裳,再用梳子为她通了一百下头,婉清感觉心神清明了许多,便让紫玉叫秋葵进来。

秋葵已是良籍,按规矩来说不能再住在将军府,但自长安回来后,春芜便从父母家搬回到与长安的家,秋葵一人住在春芜娘家很是别扭,就央求婉清留她在身边伺候,因此秋葵目前同紫玉她们一同住在集福堂后罩房里。

秋葵进来时,婉清正在查看绣庄的账本,见她进来,含笑道:“过来坐,我要与你说件事。”

秋葵应下,走到婉清跟前,婉清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柔声道:“我准备再开两家绣坊,一家???位置选在了原先的绣坊附近,只隔了两条街,以后有事也能互相照应,我想让你过去在这家绣坊代一阵子管理绣娘的女掌事,顺道可跟着春生学习绣坊的经营方法,等你学会,将来也好有个长久生财的营生,你觉着如何?”

秋葵惊讶道:“娘子为何还要再开绣坊?”

周家给婉清的聘礼堆在苏宅的库房时,秋葵曾拿着聘礼单子为婉清一一清点过,其中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金银锭子、铺子酒楼契书等数不胜数,只这些,婉清便能一世无忧,秋葵想不通婉清为何还要费心费力去开两家出息不高的绣坊,有这个时间多想想如何坐稳周家大奶奶的位置不好吗?

婉清怔了怔,她问的明明是秋葵愿不愿意去绣坊代一阵子女掌事,秋葵的注重的方向却不在这上面。婉清暗暗叹口气,坦诚道:“因为我需要一份底气。”

她近乎于没有嫁妆,十里红妆皆是周家给的聘礼,对于这些钱财她更愿意保管好留给孩子们,她立足于这世间所需的底气,她想用自己的双手来挣取。

秋葵不明白:“将军府和将军便是您的底气啊。”

婉清轻轻摇头,正色道:“不完全是,我与将军是夫妻,但也是独立的两个人,他有能力护着我,我很欢喜,也很感恩,与世人看来,他是我的底气。但于我自己看来,我除了是将军的妻子、周家的大奶奶,我还是苏婉清、是我自己,我不能仅仅仰仗别人而活。”

“我不太懂。”秋葵皱着眉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不是老祖宗传下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