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休凝神,“从数据上面看,确定没有问题。”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投向同一处。

宋槿声仍旧躺着,把自己窝在柔软的被窝里,只露出病恹恹的半个脑袋,江漓的手也被他拖进了褥子底下。见两人看向他,苍白的面孔又往里陷了陷,眼睫尽数垂下。

“可我真的……很不舒服。”

江漓于是收回视线,“会不会是仪器出了问题,检测出来的数值不准,或者……单纯仪器检测不到?”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但后者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宋槿声现在不舒服,也可能是先前霍知休检查不出来的那个问题导致的,当时都检查不出来,现在也无法有效检测。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闻言,霍知休愣了两秒,目光落在仪器的显示屏幕上,迟疑着点了点头,“……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他是回答的后者。

那就确实没有办法了,霍知休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在仪器和宋槿声的身上来回变换,最后抄录了今天的数据后,提着自己的东西退了出去。

江漓跟着从被褥里抽回自己的手,就要起身往外面走。

“江漓!”宋槿声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挣扎着坐起身,神色紧张。

“你去哪里啊江漓?”

“门外面,送霍知休一趟,顺便去拿一个东西。”江漓停住脚步回答,不能理解宋槿声怎么反应这么大。

“那你……会回来的吧?”宋槿声有些害怕。

江漓点头,“当然。”

“好吧,”宋槿声像是终于放下了心,脸上重新挂起浅浅的笑容,“那你快去快回。”

“好。”

江漓出了门,反手上锁,一眼瞧见等在外面的霍知休。

“元帅,你是有……”

“等会儿再说。”江漓打断他,反正她要去霍知休那里,不急在一时。

两人往霍知休的办公室走。

还有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要落地主星,回归舰上的大部分人都开始忙了起来,已经在做相关的准备工作,是以一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霍知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因此,在回到办公室江漓开口的一瞬间,他便给出了自己的安慰。

“不用担心元帅。”

“回归舰今天晚上就能在主星降落,等降落之后,就可以用更精细缜密的设备对病人进行检查。”

“而且刚才我看了下,虽然病人自己感觉到不舒服,但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躯体反应,看起来问题并不大,或许是体质的改变,让病人的神经中枢自动放大了有关疼痛的感受。”

江漓点头,这些不算太重要,暂且可以放一放,她想和霍知休谈的,不是这件事。

“你还记得我之前经常做噩梦吧?”她问。

霍知休点头,“记得。”

因为这件事,他还专门给江漓开了对应的,助眠安神的药品,量还挺大。

“是药已经吃完了吗元帅?”他问,“如果吃完了,还需要的话,我就重新给你调配,不过我并不建议长期服用这类药品,因为它们都有依赖性。”

“我知道。”江漓回答。

事实上,那些药江漓早就不吃了,她不喜欢每天伴着药品入眠,只会在实在被烦得不行的时候才会服用几颗,以至于现在她手上还有一大堆药丸药片。

“最近我睡得挺好的,不需要药品助眠,做噩梦的另有其人。”

“宋槿声。”

江漓把昨天深夜宋槿声的情况也说了一遍,掐头去尾,只给了个大概。

“你的意思是,病人昨天晚上的噩梦,就是从前的事情,而且他不光梦见了,甚至被你叫醒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处于一种,呃……半失忆状态?”

“嗯,”江漓回忆着,“我还感觉他的记忆出了点问题。”

“昨晚他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和真实情况不完全符合。”

比如她“死”了这件事。

宋槿声自己就参与了全过程,他理所应当死的到底是谁,也知道她的“真实情况”,知道她江漓到底是死是活。

他自己就知道,哪里还需要别人告诉他,哪里还需要他母亲告诉他呢?

他明明自己就知道不是吗?

最开始,江漓也想过这个问题。

她想过很多次。

自己没有如那些人的愿,被逮捕,被处决,被当场颁发死亡令牌,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他会后悔吗,会懊恼吗,还是会庆幸?

后悔于这件事情的发生,懊恼于她的逃脱,还是庆幸于她的离开?

还是说,如同他昨晚自己说的那样,他直接当她死了?

这些问题曾经困扰过江漓许久,她很执着于寻找一个答案,可现在答案就在眼前,仿佛抬手就能够到的时候,答案又好像不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