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大孙子忙点头:“可以可以,你拿去吧。”
宋灵均将东西一包,便跑回了老屋子里,外面木门还是关着的,但地窖的木板按她吩咐打开着,一靠近就有一股湿润的热气往上飘,木勺已经生了火安了锅子,一边拉扯着自己的裤子,一边看顾锅子里的热水。
受伤那位解开了身上的巾子和布料,果然满满都沾着血渍,他赤着上身靠在稻草堆上,垂眼看不清绪,只有腹部轻微起伏。
宋灵均注意到他原来是伤在了侧背,干掉的血迹还有几点留在腹部上,这个年纪居然有点清晰的腹肌。
见宋灵均回来,木勺哼哼两声,阴阳怪气道:“宵哥,那个扒我裤子的小流氓回来了。”
宋灵均将包袱扔他头上去,插腰不屑道:“小流氓帮你这个爱哭鬼救人来了。”
“谁是爱哭鬼,我才不是!”
“先把眼泪擦擦吧爱哭鬼。”
“这不是眼泪,是、是热水的热气!”
“别嚷嚷了,伤药和退烧药我都带过来了,里头有干净的巾子,先给你哥把身体擦干净,再给他上伤药。”
听了这话,木勺也不敢耽搁,连忙动手行动起来,只是他一看就是那种平日里前呼后拥,有无数人照顾的富家子弟,动作磕绊生疏,指尖隐隐有些颤抖,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各种各样的不稳定因素,要他照顾人?一看就不靠谱。
宋灵均怕他将伤药给撒了,不耐烦道:“放下放下,我来!你去上面找个碗来泡药粉,用热水泡了搅拌,吹凉!这总会了吧?”
木勺被人一逼,眼睛瞪大眼看又要哭了,被宋灵均横眉竖眼的一瞪,赶忙手忙脚乱的跑上去找碗。
“抱歉,我弟他没有经过什么事,劳烦姑娘了。”受伤的少年缓缓起身,朝宋灵均微微低头,这是有些歉意的姿态,他嘶哑的声线里含着郑重。
“看出来了,什么父母啊把儿子养成这富贵德性,估计平常连个杯子都不用端,直接有人送到嘴巴吧。”宋灵均用热水沾湿巾子,一边不客气道,他四哥才八岁都能煮出一大锅粥出来了。
却听少年说道:“算是吧,他自小无父无母,亲戚们疼惜非常,精心照顾,所以才养出这般衣食住行上需有人照顾,但其实他并不是不能吃苦。”
无父无母......听到上面传来碗盆跌落碎地的声响,宋灵均闭着眼睛在心里忍了又忍,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
“你侧过身去。”
少年闻言略微侧身,宋灵均端着烛台靠近伤口,发现那伤口是刀伤造成,面积不大但深,皮开肉绽不说,血肉深处里头还隐有血色冒出,但幸好没有见骨,也没有伤到内脏,他大概是一直按压着伤口才没导致大出血,但那种痛感也非常人难以承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不仅如此,这个少年身上还有很多深浅不一的疤痕,应该是平日练武所致。
宋灵均用巾子将他伤口附近擦拭干净,取了止血伤药,均匀地撒在伤口上,少年的背部和腹肌剧烈颤抖收缩着,宋灵均探头一看,只见他面上冷汗淋淋,嘴唇发白紧抿,大概是真的痛狠了。
“再忍忍,得把药粉撒到里面进去才能好。”宋灵均用巾子给他擦了擦汗,尽力安慰道,“最痛的时候都撑过来了,我找个东西给你咬?”
“不、不用......你继续撒。”
宋灵均只能加快速度,最后用纱布将伤口包裹好,仔细操作下来,她连后背也汗湿了。
木勺战战兢兢地将泡好的药汤端来:“这样可以吗?”
宋灵均摸了摸温度,感觉正好,看着木勺那无辜的大眼忍不住谨慎道:“里面好几包,你没给一起下了吧?”
“我再没常识,也知道是分开吃的!”木勺深感受辱,大叫道。
“哦,那就好。”
少年接过碗,嗅到碗中散发出来的那股极重的药味,他微微拧眉:“好重的麻黄。”
“你还闻得出来啊。”宋灵均撑着下巴,看他有些警惕便解释道,“穷苦人家不比你们有钱人,生病了还能温和用药精心调养,基本上都是一副猛药下去看能不能救回来,好了自然最好,不好了也别浪费人力物力,就是如此定生死。别闻了,喝了吧。”
少年闻言,仰头一饮而尽。
“你们这样,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说不定还能再救一救呢?”木勺蹲在一旁抱着膝盖,大眼睛里都是清澈的愚蠢与单纯。
宋灵均淡淡道:“拉长战线,穷苦人家耗不起。那些个药钱能给其他孩子们吃上饭,一个随时可能会死的病人,和嗷嗷待哺的其他孩子,你选谁?”
木勺一时被噎住,蹲在那半晌回不上来话。
“我还带了点肉干鱼干,混着米煮了,你俩也应该能填饱肚子。”宋灵均踢了踢木勺,示意他起来干活,“别蹲着了木勺,我教你怎么煮粥。”
木勺奋起反抗,大叫道:“谁叫木勺了,为什么叫我做木勺,我有名字的!我叫唐!君!乐!”
又一指那少年,神气十足道:“我哥叫霍!明!赫!怎么样?都是好名字吧?”
宋灵均一思索,果然都是寓意十分美好的名字。
“好听好听,好听也不能当饭吃啊!赶紧过来我教你煮粥,你哥喝了药,等会肯定要吐,肚子空空的只会伤胃,你再不支棱起来我好不容易救的人又给弄你嗝屁了!”
“才不会,我哥好着呢!我煮就是了......”
霍明赫在他俩的吵闹声中忍着一阵阵刺痛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惊醒,幸好身旁有宋灵均一早备下的木桶,他垂头将药吐了个干净,却感觉身体不再笨重昏沉,人也从晕乎乎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唐君乐一直守在一旁,见他醒了,忙给他喂水和粥,又重新泡药给他喝下,安慰道:“还真给那丫头说对了,哥你不用怕,烧已经降下来了,药再吃下去就好了。”
霍明赫摸着纱布感觉伤口不再疼痛,问道:“那小姑娘呢?”
“说给我们弄多一点米回来。我看她也没钱,也不知道上哪弄去。”唐君乐撇撇嘴,“小不点一个,倒是嚣张的很。”
“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霍明赫看着唐君乐,肃容道,“待会好好问清名字,以礼相待,没有她,这一次我很难撑过去。”
唐君乐慌张道:“怎么会呢哥,之前秋猎你伤得可比现在还重,不也......”
“那是因为有军医随身跟着,又有各类金创药紧着用,我才撑了过来。”霍明赫摸了摸肩胛骨上的那口疤,“这次我们突遭背叛,腹背受敌,若不是宝马全力奔跑突出重围,我定然不能善了。也幸好,受伤的人不是你。”
唐君乐眼泪汪汪道:“都怪我,都怪我平时偷懒不够努力,才害你替我挡了那一刀......哥你放心,等咱们安全回了京城,我必定勤快练习,努力长进,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错误!”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再者也不能全然怪你,到底是那些人不服我,才会听信谗言选择背叛。”
“什么话,分明是他们自己武艺不精,一把年纪了打不过你,恼羞成怒才叛变!呸,一群不知感恩的老货,哥你是没看到他们平时那副嘴脸,嘴上称赞你少年英雄,私下说你是倚仗舅父威势,也不去打听打听,你八岁就跟着陈大将军上战场,大将军亲手教养唯你一人,连亲生儿子都不如,你不当统领谁有资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