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简陋的陈设不变,透露着许久没有人气的阴暗潮湿气,光的缝隙中都是飞扬的灰尘,小件的零碎东西都被庄娘子仔细收进柜子里,虽然她大概没有再回这个家的打算,但依旧满怀眷恋的整理好一切。

宋灵均环视一周,其实她对重生后醒来的这间屋子是带有一些微微的好感的,虽然很破烂,虽然父亲死在身旁,但她顺利的与这个幼小的身体融合在一起,顽强不屈地活了下来,成就了现在独一无二的宋灵均。

这个屋子还承载着她与庄娘子短暂又鸡飞狗跳的相处时光,宋灵均也是在这里接受,她拥有着一位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亲生母亲。

那是她上辈子最渴望的亲人,所以她对此心怀感激。

带着这种心情,她按下此行的目的不提,在屋子里四处观看回忆,突然想起那张缝缝补补的单薄被子,当初因为御寒衣服不够,庄娘子总是用那张被子将她裹卷起来,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她乱动乱跑。

那张被子有着庄娘子的气味,当时还不习惯的她总能感到几分心安。

依庄娘子的性子,那张被子她应该舍不得扔掉才对.......宋灵均想着拉开破旧的衣橱,却发现里头的东西乱成一团,随意挤压着,并不见被褥的影子,而且.......

宋灵均低头仔细嗅了嗅,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扒开前边的东西一看,果然见一些东西上沾上血迹,已经干了,她转身朝柜门边一看,那里印着一个完整的血手印。

先不说鬼会不会流血吧......鬼应该不需要被褥御寒吧?

宋灵均摸着下巴思考着,这更像是有一个受伤的人闯进来,在屋子里找寻需要的东西,例如取暖与食物......张家孙子说流浪汉被吓走了,那之前闯进来的人还在吗?

这么小的屋子一眼就看明了,根本藏不了人啊。

宋灵均打开窗子,让日光透进来些许,见地上积攒的灰尘深浅不一,还有半干的散落在附近的点点水渍,庭院的那口水井还未干涸,肯定是有人打水进来洒落的,而且是稍早一些的功夫,她来早些说不定还能碰上。

那人果然还在这里。

宋灵均退后两步,仔细观察着屋子,柴房单薄破陋,这种天气下根本无法抵挡雪花与寒风,那人受伤,只能藏在能抵御寒冷的屋内,只是能藏在哪里呢?

对了,地窖!

宋灵均猛然想起来,当初庄娘子随口提了一句,地窖里放着的腌菜要吃完了。

而地窖的入口就在里屋。

里屋的靠墙处有一片略微凸起的大块木板,那便是地窖的入口处,平常有桌子挡在上面,不容易发现。

因为是老旧屋子留下来的,里头空间挖得够大,藏三四个人是没问题的。

宋灵均有些迟疑,她基本上已经能肯定人是藏在里面,要换上辈子她早就操家伙直接下去干了,但现在她不过是个五岁,啊不对六岁的小孩,不管是人还是牛鬼蛇神,很显然都不会是对手啊......

还是去跟她爹说吧,让他多喊一些人大人来,有些事情还是得让大人去做,她一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这样想着,蹲在地窖前的她正要起身回头,就见一大片阴影突然笼罩在自己的头顶上,安安静静地从墙壁上升起,阴影的右手高高举起,很显然是拿着什么东西就要朝她砸下来

那瞬间宋灵均伸手拉开地窖木板,低头一缩一滚,跌进地窖里的同时躲过了攻击,袭击的那人显然没料到,从嘴里发出一声充满疑问的“哎”。

那个声音是很明显的是一个男孩!又是哪里来的熊孩子在这里显眼!

宋灵均是从短短的楼梯上滚下来的,幸好在跌落时及时护住了头脸,但还是摔得腰疼屁股疼,正要站起来破口大骂之际,突然感觉身后风声阴冷,血腥味潮湿,一只冰凉的手出现在她脸侧,将她的嘴巴狠狠按住,往里拖了数几步。

什么!这后面居然还有人!宋灵均惊讶之余,匆忙在腰间摸索起来。

楼梯上的人很快跑下来,是一个看起来大约十多岁的男孩,手里举着的是居然是一个木勺!

他神情略有狼狈,但身上衣服料子却都是少见的好货,在昏暗下居然有金线和金珠熠熠生辉,一双大眼在这阴暗的地窖中也十分清亮,隐隐透着几分如小鹿般的紧张害怕。

他看到斗篷掉落的宋灵均,一时愣住了,惊讶道:“等等,怎么是个小姑娘!”

那死死捂住宋灵均嘴巴的人闻言松了手腕,宋灵均赶紧弯身挣扎开来,靠墙抽出腰间的匕首对准两人,意外发现眼前这两个人都是与马毅差不多年纪大的少年。

那个捂住他嘴巴的身形修长,脸型瘦削,五官却像是雕刻出来的立体周正,眉眼都几分狠戾的匪气,已经透露着丝丝成年男人的俊朗挺拔,一双鹰眼漆黑如墨,盯着宋灵均的眼神满是警惕,好似狼一般。

宋灵均注意到他散开的衣领下包着巾子和撕开的衣料,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气,受伤的便是这个人。

那名拿着木勺的少年看到宋灵均的匕首,忙摆手道:“别别别,别动手啊!”

“先动手的是你们。”宋灵均举着匕首稳稳不动,“你们是谁?为什么藏在我家地窖里?”

“这是你家地窖?不是啊,我们来的时候打探过,说这里没人住了!”

少年焦急地辩解道,还不停挥舞手中的木勺:“我们可是确定没人才进来的!”

宋灵均冷静道:“没有经过主人家同意就是擅闯民宅。”

“你这破屋子里也没主人啊!”

“我们只是搬走了,没说不回来。”

宋灵均晃了下匕首,锋利的刀锋在这昏暗的地窖里依旧雪亮:“快说你们是来干嘛的,别想忽悠我,我爹他们就在附近,随时会过来找我,你们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那受伤的少年按了按胸口,他声音微沉,神色冷静道:“你不必害怕,我们只是在外惹了事,又受了伤,怕回家挨骂,打算在这里缓一缓,过两日便走。”

宋灵均自然不信,她用匕首指了指那少年胸口的伤:“你们应该待了有几天了,你那伤看起来还挺严重,若只是怕挨骂,在这里没吃没喝没药的便是等死,孰轻孰重分不清么?”

见唬不了宋灵均,还被她轻而易举的驳了回来,那少年眸色微沉,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身体一曲,捂着嘴闷头咳嗽起来,那咳嗽混着血沫,嘶哑沉闷,虽然没吐血,但光是听着就觉得不好。

“宵哥,宵哥你没事吧?!”

木勺少年闻言连木勺都扔了,连忙扶着他在稻草堆上坐下,不停轻拍他的背部,脸上又急又慌:“怎么突然还咳嗽起来了,我去给你弄点水来!”

受伤少年摆手示意不用,抬头时宋灵均注意到他嘴唇干裂,眼角也微微发红,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发烧?”木勺少年一愣,忙去触摸额头,“还真是!宵哥你发烧了,什么时候会的?”

“没事,等会喝些水就好。”受伤少年略作安慰,宋灵均看他神情有些恍惚,身上又有伤,怕是为了隐忍疼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发起的热。

木勺少年的声音带上控制不住的哭腔:“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没跑,才害你受伤.......怎么办,咱们现在出不去,我也不知道上哪去给你弄药来。”

这两名衣着不菲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受了伤却不愿意求救,八成是惹了什么事或者被仇人所伤,才不得不躲避起来,那也就是说有人还在外面追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