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将双手拢进皮毛手套里,叹息道:“就算能坐船回去,这一车子的东西该怎么办?船费划不来呀!本来以往都是边卖边一路回家,赚了钱刚好到家,今年看来是不成了。”
旅行商人一年到头不停歇,哪怕走到最远处去依旧惦记着回家,宋灵均看他惆怅不已,又打量了下马车里头的东西,虽然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但毕竟是要拿出来摆卖的,收拾得十分整齐干净,商人自己手头上应该也是有册子的。
宋灵均突然来了注意,她指着马车问道:“也就是说你是有路子能回家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车东西而已。”
商人点点头,宋灵均便道:“那你找个地方寄存这些东西不就好了?”
“没办法,我在这边也没亲戚能帮忙,再说了也不安全,里头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要是少了我找谁要?”
“找店家啊!”
“啊?”
“你就找个当地有声望有品行的店家,甭管他家做什么的,跟他谈个价格,让你把东西都寄存在那,再把所有东西当面造册,双方一一核对过后签字画押,让他负责帮你看顾,少一样赔一样都落入契约里,你过了年再来点清,这样白纸黑字可抵赖不得,可不就是一个办法?”
商人仔细听着,摸着下巴犹豫道:“是个办法,只是这样的店家不好找吧?要是把我的东西都昧走了可怎么办?”
“这镇上的店家,基本上是几代人生活在这,亲戚朋友也都在呢,脸面上不会那么想不开,丢的可是几代人的颜面。再说你这些东西也不是来个人就要,再不济你找个愿意跟你去县衙盖印的店家也成啊。”
商人越想越对味了,辛苦了一年他实在是太想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忍不住问道:“那......你有推荐的店家吗?”
宋灵均咧嘴,一口干净整齐的小牙齿,她眯眼笑道:“前边的大余酒馆就很好呀!”
马大余刚从布料行大包小包的出来,没想到转头宋灵均就给他介绍了一单生意,他稀里糊涂的被拖进茶馆里,宋灵均一通解释分析下来,他本想说胡闹,突然想起这两日酒馆里是有不少旅行商人来买醉抱怨,嘴里念叨着想念家人之类的话,一时冷静下来,想起一入冬就减少的收入,也越发觉得这可能是条好路子。
托人送马二芳和宋灵均回家,马大余赶紧拉着旅行商人去酒馆里正经商讨。
马二芳抱着包袱不解道:“爹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干嘛呢?”
宋灵均拎着铁片铃铛,说道:“咱们能不能过个肥年就看爹了。”
过了晚饭,马大余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他举着几个硕大的冰糖葫芦,喜气洋洋道:“孩子们,看爹给你们买什么了!”
“这大晚上的,怎么给孩子买这个了。”迎出来的庄娘子诧异道。
“有事儿高兴!就想着灵均喜欢这个,灵均呢,快喊灵均出来,我有事跟她报备!”
庄娘子听着哭笑不得:“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跟你女儿报备的,真是喝醉了!”
马大余兴奋道:“娘子你是不知道,今天多亏了灵均,这个年我起码能把收入翻五番!”
庄娘子一脸不解,刚好家里孩子们听着声响都出来了,他们本来都凑在马毅房间里一起看书练字,当然马四顺和宋灵均只是在一起打滚嬉闹而已。
马大余把冰糖葫芦分给几个孩子,抗起宋灵均放在膝盖上,笑道:“好孩子,你让我谈得那门生意我已经谈成了,那商人果然爽快,当场就放下东西签字画押,说这几日还会再介绍人来。”
“他那么放心,爹你给他看地窖了吗?”
“看了,当时刚好有几位族爷在场,帮着我说了几句靠谱话,他便放心应下。”
“那爹你趁这个势,这几日最好再多谈几单生意,这些人急着回家,想来不会挑剔太多,本来也就是赚过年的这个钱而已。”宋灵均说道,“等过了年,再看看南边打仗的情况如何,看能不能发展成长线生意。”
“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虽然他们为着自己东西的安全不会到处去说,但肯定会有消息走漏。你收了钱也别吝啬安全,这两日再去雇几个青壮年来酒馆看顾,或是再找另外安全地方存放,以免被人盯上才好。”
马大余思考道:“有道理,刚好年下多的是青壮年出来挣外快,听你的,明天爹就去找。”
看他们父女俩一来一回说得有条不紊,庄娘子和马毅几人听着都是一脸莫名其妙,马大余才把今天宋灵均拉的这笔生意细细道来。
庄娘子更诧异了:“妹妹,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法子?”
马毅感叹道:“好厉害,妹妹都会做生意了!”
“当时就那么一想,觉得可行,主要还是爹真的谈下来了。”宋灵均啃着糖葫芦十分满意,“每年入冬后酒馆生意就不算好,咱们一家七口人就只指望这个酒馆,若再不另想赚钱的法子,心里总是不安稳,现在手头足,不代表以后能安心,自然是能赚一点是一点了。”
马二芳愣愣道:“你现在就已经帮着想这些了......”
宋灵均咬下最硬的那块糖片,笃定道:“未雨绸缪,没什么不好。”
第17章 给钱就是感情的表达
马大余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又陆续谈成了几笔寄存的生意,他早出晚归,小心又稳当,做事不显丝毫急躁,宋灵均原本还担心他心思迫切,到底是做了十几年酒馆来往应酬的,很是沉得住气。
因着这几笔生意,马大余难得在快过年的时间段攒到一笔字数颇丰的钱财,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钱就跟流水似的撒出去,给孩子们买新衣,办年货,人情往来孝敬父母等等,即便是有着严格存钱习惯的他在过年也难免捉襟见肘。
没想到今年因为宋灵均的一个主意,到了过年反而攒下一笔数目颇厚的存款,因此他很是雀跃,迫不及待地回家与妻子分享。
“灵均可是大功臣,娘子,你一定要带灵均去买几件漂亮裙子和首饰。”
庄娘子笑道:“我倒是想把她打扮得漂亮点,但你也看到了,她对裙子首饰一点都不感兴趣。你若是想奖励她,便给她买纸买笔吧,我看她如今练字越发暴躁,连阿毅都躲的远远的。”
宋灵均那手字死活练不出来,勉强从“鬼画符”变成“那狗爬似的”的而已,她在学习上处处皆是完美无缺,唯独这字要被邱先生时不时拿出来打击一番,因此正憋着一股气,那怨念大的连马毅都害怕,一旦妹妹开始练字就找借口躲远些,唯恐宋灵均气一上来就开始无差别攻击。
“这学习练字的钱我另外给,小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不爱打扮吧,你多她带逛逛去。”
“倒是奇了,灵均就是这样,不爱花朵簪子的,衣裳她倒是挑,只挑方便行动的,到底还是年纪小吧。”
庄娘子说着坐到塌上,见丈夫还在分着盒子里的钱,倒也没躲着她:“你也别光想着给灵均花钱,以后咱家用钱的地方多了,得给孩子们攒着。”
“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每个孩子都没落下。”马大余说着拎着一个满满的荷包递给庄娘子,“娘子,这是单给你的,什么裙子首饰啊,胭脂水粉啊之类的,你就拿里头的去买,不够再跟我说。”
庄娘子忙推回去:“什么叫单给我的,这都是你辛苦挣的,得花在家里和孩子们身上才行,我的东西都够用呢。”
“说什么呢,这才是你应得的,难道你操持家务,照顾孩子不是事吗?”
马大余不由分说地将荷包塞进庄娘子手里,正经道:“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你给我操了多少心省了多少事,没有你在家里,我也不能安心去外面做生意。今儿带几个孩子上街,都说那三个小子长高长胖了不少,收拾得利落干净,人也敞亮,这都是你悉心照料的功劳,如今也没人敢说他们是没娘教的。”
说到这里,马大余吸了吸鼻子,他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几个孩子的:“我心里头对你只有感激,想着送你什么又怕你不喜欢,还是灵均说得对,给钱就没错,给钱就是感情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