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灵均看着那黄澄澄的圆月默默无语,突然被一扯裤脚,肥猫瞪着那双和圆月一般浑圆清澈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宋灵均看,粗大尾巴垂在地上。

宋灵均也看着它,蹲下身摸了摸它软软韧韧的耳朵,像个害怕黑暗的小孩一般,轻轻说道:“妙安,陪我睡吧。”

庄娘子第二天得知宋灵均将玉牌佛珠等物全部放进盒子里不再佩戴,有些奇怪道:“前些日子不是戴着好好的吗?怎么不戴了?”

“不想戴了。”

“这是什么话,这些东西不贴身戴在身上可没有效果,那都是特地去请的,清瑶,去拿过来吧。”

汤清瑶心里也很赞同庄娘子的话,但她还记得宋灵均让她收起来时,眉眼间隐隐的忌惮,所以略一犹豫,并没有行动。

“清瑶,怎么了?”庄娘子有些奇怪,又看着坐着不动,一看神情就知道不会听她话的女儿,像以往哄道,“那些东西戴在身上又不会碍事,也没有气味,就图个保佑的作用,你换着戴也行啊。”

“我不想戴。”

“什么想不想的,你若嫌那佛珠夏天戴着热,就戴那块玉牌。”庄娘子笑道,“那玉牌颜色清润润的,这夏日里头看着也清凉,不耽误你配衣服穿。”

宋灵均还是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戴。”

她说得那样绝对且不容商量,甚至眼睛都没有看向庄娘子,倒让庄娘子忍不住皱起眉头。

要论以往,她们母女俩少不了就是一顿含着笑意的斗嘴贫舌,要不是庄娘子顶住糖衣炮弹撑住做娘的最后一点威严勉强胜利,就是宋灵均使劲浑身解数的撒娇耍赖腻在她娘身上一顿乱拱而大获全胜。

这是她们母女俩平日里相处最闹,也最有意思的地方,家里不管是马大余还是几个哥姐对此都很喜闻乐见,一旦她们闹起来还悄悄的押宝哪一个能赢。

但此时此刻,汤清瑶等不到庄娘子的哄骗,也没有听到宋灵均的撒娇,她心道不好。

庄娘子的声音很和缓:“灵均,你若不戴,给娘一个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宋灵均微微垂下头,“就是不想戴。”

“你这样娘不能同意。平日里我和你爹也甚少在家里说什么佛祖神仙,但既然都尽心尽力的去求来了,那就要好好郑重的对待,那都是爹娘的一片诚心,是为了你好。你一句不想戴,我和你爹大老远跑去的辛苦算什么?”

看着宋灵均抿嘴,并无软下态度之意,庄娘子有些来气:“你爹是最家里最疼你的,对你好的东西他从来没有二话,那玉牌你以为是去捐点香油钱就能得了吗?那是你爹四处求人才得来的机会,那日那阶梯也是一步一磕头跪上去的!你一句你不想戴就罢,如此如何对得起你爹爱护你的这一番心意!”

“你在娘这里任性也就罢了,总归咱们母女连心,你生病受罪我也是万分煎熬,我是生你的人,你是我的心头肉,怎么样我都能受,你但凡能有一分的快活,叫我死了也心甘。”

庄娘子喘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你爹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爹,你不是他的血脉,但他为你做的一切事情都胜似亲生!你若这样糟蹋你爹的心意,娘绝不允许!清瑶,去把玉牌拿来,快去!”

庄娘子是家里主母,但因性情柔和,就算管家她也是讲道理规劝居多,极少这般疾言厉色,不仅汤清瑶吓了一跳,连门口的管家婆子都是一愣神,她忙进门来让汤清瑶去取东西,看着宋灵均坐在椅子上并不回嘴,安安静静不似平常,连忙道:“夫人,您别生气,姑娘本来就苦夏睡不好吃不下的,身体不舒服闹点别扭的小脾气也是正常,您消消气,姑娘肯定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管家婆子有个比宋灵均略大两岁的女儿,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最爱闹脾气,最喜欢跟大人长辈对着干的时候,那真是比小时候还要磨人难管,且今日宋灵均看起来的确与平日不同,管家婆子着实怕要闹出病来,到时以庄娘子的性子肯定又是后悔哭泣,主家不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受罪啊!

庄娘子听了管家婆子的话稍微收了点怒气,但丈夫诚心跪来的玉牌她是一定要挂在女儿的身上的,宋灵均也没有反抗,最后母女俩什么也没有再说,算是不欢而散了。

她们这般闹冷战着实少有,回到家里的马大余和马二芳马四顺都有些吃惊,听了管家婆子的汇报后,他们总觉得宋灵均不愿戴玉牌不是主要原因,马大余思索着先去安慰妻子,马二芳和马四顺则是去找宋灵均,先问问情况,要是双方都劝不好,那就双方换人继续劝。

宋灵均穿着寝衣,戴着那玉牌,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马二芳和马四顺一看,姐弟俩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一个想法妹妹怎么看起来十分无助。

第108章 她似乎不再苦夏,精神很好,药喝得也勤

“灵均,这是怎么了?”

马二芳坐到床沿上,看到床铺上铺开的全是账本,她与马四顺相视一眼,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他们妹妹算账奇快奇准,根本不会看第二遍,这怎么又翻出来了?

马二芳柔声询问道:“你是算账算累了吗?我去给你端一碗冰糖银耳羹来,吃了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宋灵均摇摇头,她就着马四顺的手喝了两口冷茶,将账本随意收好,交到马二芳手上,说道:“二姐,这是我手上一部分产业的账本,我全都理得清清楚楚,一看便明白,你和四哥得空看了熟悉一下。”

马四顺不懂为什么妹妹突然这样说,他觉得很不对劲,摇头拒绝道:“这是你自己一手看顾起来的生意,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这突然是怎么了?跟二娘吵架不说,怎么还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就是啊,好端端拿这些出来做什么?”

马二芳将账本收拾好,看都不看一眼,交给汤清瑶让她收好,又接过秋蕊递来的冰糖银耳羹,小心喂到宋灵均嘴边,轻声哄道:“你晚饭都没吃什么,等会还要喝药,好歹吃两口,你若在气头上,不想搭理二娘,也得看到爹和我们的心疼啊。”

提到马大余,想到他为自己自己磕头求来的玉牌,宋灵均垂下眼睫,在哥姐关心的眼神下,勉强吃了半碗银耳羹。

马四顺让侍女去跟他们爹说一声,免得他担心女儿,回头问宋灵均:“妹妹,你是因为什么不肯戴那些东西啊?爹和二娘刚求来的时候,你不是都乖乖戴上了吗?”

“......一开始只是顺着爹娘,没有想那么多。”

“那现在呢?”

“......我有点,害怕。”

马二芳和马四顺同时偏过头,两人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都以为自己和对方听错了:“你害怕?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家子兄弟姐妹多年,都知道宋灵均自小胆大非常人能比,她去哪儿做什么,都是捏着拳头握着匕首雄赳赳气昂昂地就上了,好像生下来就不知道害怕这个词是如何生长的,或者是他们二娘生她时,多给了她两个胆子。

害怕?她能害怕什么?

这一定得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马二芳和马四顺顿时如临大敌,忙问道:“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在外头有什么不顺利的?或是身上哪里不舒坦?别害怕,你仔细说来,我们给你出主意!”

汤清瑶捧着盒子过来,将里头收起来的佛珠给马二芳和马四顺看了,又说了是昨晚中元节发生的事情。

马二芳和马四顺都是半懂不懂,但佛珠散裂,又是发生在中元节那样令人忌惮的日子里,他们也觉得阴森森的有些不吉利。

马二芳想起来小时马老太太曾跟他们说过的那些灵异故事,忙揽着宋灵均到怀里,安抚道:“灵均,不用担心这个,这佛珠散裂反而是好事呢,说明这佛珠是实打实的在保护着你,把你从不干净的东西手中救下来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你不认识的人?或是奇奇怪怪的事?”

不认识的人?自己梦里那些看不清容貌的人到底算不算认识,宋灵均也不清楚。

奇怪的事?那甜甜的风又有些温柔,但那近在咫尺的叹息又让宋灵均觉得很悲伤。

见宋灵均难得的沉默不语,马二芳越发觉得宋灵均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妹妹再如何胆大,到底年纪还小,更没有遇上这种事情的经验,鬼神这种东西最遭人忌惮,她安慰道:“昨天情况特殊,但在自个儿家里是不用怕这些的,晚上我陪你睡,你就安安稳稳的,什么都不用害怕。”

马四顺也说道:“我在外头给你们守门,看你四哥这身高这一身腱子肉的,没什么能进你身,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