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郭汉好不容易将林舒永安抚睡下,抬头一看,陈光和张超都坐了起来,隔着昏暗的台灯看向他们。

他想了一会儿,终究只能幽幽地叹一口气,轻手轻脚爬下楼梯,说道:“出来一下好吗?”

三个人在两三点中的半夜呆了近一个小时,郭汉简明扼要地将林舒永的苦痛经历隐晦地传达给了二人,中间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在沉默中渡过。

“为什么不去报警呢?”张超问。

郭汉摇摇头,叹出近几日来的不知道多少口气:“舒永不肯。我想,他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这同时也意味着他的脆弱,但是这些我们似乎都没有办法帮他,只能等他慢慢自我疗愈了。”

***

时间又向前划过一个月,天气进入夏季来临前的波动状态,自从林舒永发生那一件事过后,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必须要黏在郭汉的身边,性格也不似以前那般活泼了。有人来跟他搭话,他不再主动应人,而是视若无睹地走自己的路离开。两人走在路上,林舒永的脑袋虽然不转动,却时常左右移动眼珠子,一旦余光发现向他快速移动过来的高大身影,便惊惶地向郭汉的怀里缩去,以为有人要攻击他;原来每逢周末都要回家的习惯也因为害怕妈妈心生怀疑而找借口迟了三个星期才回去;晚上在宿舍里独处的时候,耳边总是传来细小又刺耳的声音,郭汉循声而去,才发现是貌似端坐桌前的林舒永在神经质地咬指甲,双目迷茫空白;更恐怖的是,向来睡眠很好的郭汉最近总是不自觉地做噩梦,在半夜惊醒,好几次他醒来的时候,都发现林舒永没有睡着,而是趴在床头低头凑得很近地盯着他……

原本开朗大方的林舒永,随着那个血腥的日子,一起消逝了。

郭汉中午想吃西门的炒粉,便带着林舒永出门去买,如今林舒永就跟郭汉的小宠物似的,主人去哪他去哪,主人吃什么他吃什么,就连郭汉要去开会,他也堂而皇之地跟着去,反正基本上也是在发呆。面对这样的林舒永,郭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快餐店内空间狭小,座位上又坐满了人,郭汉便不让林舒永跟他一起进去阻碍手脚,叫林舒永先在外头阴凉处找个位置坐下,他自己点了三份炒米粉,分到两个碗里装好,又用托盘一起盛了小菜,打两碗粥,好不容易全部弄齐备,已是满头大汗。

***

林舒永在外头的双人小桌板前乖巧地坐着,兀自盯着油腻腻的桌面发呆,一只肥嫩的苍蝇飞到装满一次性木筷的铁罐上,徘徊了一会儿,很快便发现了更大的油田辣椒罐,它迅速地扇动起混浊的翅膀,在辣椒与陈醋之间逡巡不止。

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桌子对面本应该来的人长时间地缺席着。

他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了。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变得越渐清晰,耳边是苍蝇和夏天的蝉们嘈杂的尖叫,它们此起彼伏,分贝越来越高,在一次极度尖锐的吠啸之后,另一道属于魔鬼的声音响了起来,它的出现瞬间盖过了一切大自然不知疲倦的喧嚣。

“……舒永?”

一个男人站在桌子前面,低下身子,朝向他。

林舒永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将视线死死地定在辣椒罐上。

是他,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舒永,是我啊,没想到这么巧,碰见你了,我只是想来你们校门口碰碰运气,缘分啊……”冯源泽的脑袋上缠着绷带,脸色也不太好。在厕所地板上醒过来的那一刻,已是他作出荒唐事情的五六小时以后了,他脑袋上的伤口早就结了痂,只觉得浑身沉重,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想要出去找林舒永,迎接他的却是一地的瓷器碎片,和镜子里面目全非的自己,于是他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并打了120,进医院躺了近半个月才出来。

这期间学校的课是全毁了,他没敢把自己受伤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唯恐被揭发出另一宗更恐怖的罪状,说到底,他是一个懦夫。冯源泽躺在病床上的十几天里,在脑内演习了无数种向林舒永解释那天失态原因的台词没错,他到底还是觉得林舒永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会最终原谅他。

于是他又开始在林舒永的校门前蹲守对方的身影,今天其实是他来的第三天,两人的缘分还没有走到尽头,林舒永又在孤独无援的情况下遇见了这个男人。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全身抑制不住地发抖,他并且想要大声地呼喊郭汉的名字,因为对方就在附近。可是他的喉咙口却好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出不了声。

冯源泽逼近了林舒永,并试图开始演绎他认为最好的“借口”:“”

“喂!你干什么!”一个人迅速从店门口蹿了出来,挡在林舒永和冯源泽之间,并且用力地搡了将要说话的冯源泽一把。

那一刻,林舒永的视线里、耳朵里消失了所有他深深害怕的事物。

只剩下郭汉宽阔的背影。

【作家想说的话:】

亲们,因为海棠实在太难登陆,现在我已经把《彀中蚁》连载转移到废文网,想看的亲们搜索同名就好!抱歉大家TUT在那边会努力更新的

第十九章 章节编号:6160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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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源泽呆愣在原地,看着突然闯出来的郭汉,半晌没有说话。以前来学校找林舒永的时候,他也时常会在他的身边看见这个男生,似乎是林舒永的室友,两个人的关系应当是很好的,不然不可能好几次都能碰见他们在一起吃饭。

这本来只应该是他和林舒永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却因为一个“局外人”的出现而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竭力使自己的嘴角翘起,露出在人前彬彬有礼的微笑:“你好……我是舒永的学长,刚才我们只是碰巧遇上了想要聊聊天,不是你想的那样。”

郭汉偏不信他的邪,在他踏出米粉店看见林舒永苍白惊恐的脸色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此人虽道貌岸然,头上却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八成就是那个猥亵林舒永的未遂犯。于是他挺直了胸膛,横眉竖目地说:“如果你只是纯粹来聊天的,舒永怎么会那么怕你?况且他现在状态不好,没有心情和你说话,你要是真有事,就改天再说吧。”

听见郭汉的话,冯源泽微笑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此时,他心底那恶毒的嫉妒感又如同沸腾的水般汩汩冒起来了。他想:这个挡在林舒永身前的男人是谁?他凭什么堂而皇之地夹在他和林舒永之间大声说话,仿佛他才是后者名正言顺的伴侣和代言人?他见过林舒永裸体的样子么?他知道林舒永曾躺在自己身下任自己胡乱地亵玩么?

越是深入地联想,冯源泽的表情越是狰狞。郭汉时时刻刻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注意到了冯源泽逐渐暗沉的脸色,他戒备地后退一步,垂落的指尖碰到了身后的林舒永,因此也感受到那人不住的颤抖。

林舒永在害怕。

介于大庭广众之下,加之心上人仍在场,冯源泽没有发作,他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又吐出一口气,空气里瞬间弥漫了血腥味。他低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来和舒永道个歉,上次我们……闹了一些误会,我想……解释清楚,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郭汉在指尖上感受到了更剧烈的震颤。

他知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所幸快餐店的碗都是用塑料袋套着的,可以随时带走。于是他便借着靠墙的姿势将托盘上的米粉和粥一溜儿提起来,然后拉着林舒永的手臂,将他护在自己怀里,回头瞪一眼冯源泽,说了最后一句话:“舒永不需要你跟他道歉,如果不想你的那些丑事被昭告天下,就赶紧走吧。”

说罢,他就带着林舒永跑回了学校,冯源泽心急如焚地看着林舒永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拔脚要追上去,最终被保安拦了下来校外人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学校的。

于是冯源泽只能站在原地,视线从那个明明比林舒永还矮半个头的人的身体中穿透,聚焦在离他越来越远的林舒永身上。

他的拳头松了又紧。

***

直到离校门口很远了,郭汉才慢慢放松臂弯,将自己和林舒永的距离拉远。从刚才开始,林舒永就一直深深低垂着脑袋,全凭郭汉拖着他前进,像只窝囊的乌龟。

郭汉将林舒永牵到路旁的石凳前坐下,担心地查看着对方的脸色:“舒永,你还好吧?”

林舒永已有四个月未理发了,刘海凌乱又长,盖住了他朦胧的泪眼,他一边低声啜泣,一边摇头,整个人拼命想要缩进郭汉的怀里,不肯探出头来。

“我……我想回去……”林舒永用指节修长的掌心用力盖住自己的脸,哽咽着说。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看见对方脆弱无比的样子,郭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领着林舒永疾速冲回了宿舍,张超和陈光又不在,两个人在宿舍中间支了个小桌板,铺了报纸对坐在地上吃炒米粉和粥,一路上林舒永都保持着沉默。

郭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舒永的脸色,也不敢说话。吃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是已经冷静下来了,林舒永再度缓缓开口:“他……就是想强暴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