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吼叫声与枪击声亦是隐隐传进了紧闭的室内。
被迫困在陆矜身边的沈云贺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尽管面前的场景只是过去的残影,但他依然不死心的试图挣脱或者出声提示什么。
但无论如何,沈云贺就像是一道被拘束于此地的幽灵,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
而原本在撑头写着什么的女人眉头微皱,她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只抬头朝外看了看,连胸口的吊坠链子也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陆矜最终还是采取了廖随的保守意见,既然不能把实验体带出去,她换一个实验场所也未尝不可。
而随着沉闷撞击声响起,在门被撞击开来的那一瞬间,女人眼中只剩下全然的惊骇。
而在实验室外,灰头土脸的赵文启全然没有之前的自信,他一脚踢开犹犹豫豫的安保人员,直接抢过火枪,眼中全然是后怕的警惕。
“放火!这群东西怕火!”
“可是还有人”
“别管谁了,绝对不能让那群东西跑出去!”
尽管罪魁祸首是他自己,但赵文启几乎不敢去想象后果,但在点燃了熊熊烈火之后,看着直直的冲向内部的汽油与火焰,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但此刻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冲了进去。
“博士,陈博士他刚才没找到……”
“他/妈/的陆矜还在里面?!”
赵文启的眼睛发红,但是他看着那道背影彻底在火光中难以辨别,最终抹了抹脸,冷声道:“关上……都关上。”
而在沉重的闸门落下之刻,廖随的动作一顿,但随之他冲进去的速度更快了。
外面的嘈杂声逐渐止息,随之燃起的就是巨大的火焰,似乎要将所有的怪物全部清扫干净。
而在实验室的走廊内安静的可怕,沈云贺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张了张嘴,似乎也没了此前试图干扰的心气,只沉默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从对方那副与陆承嗣隐隐相似的眉眼,再至她下颚滑落的血滴.
此时虽然有所不同,却又与后日与陆承嗣肩膀上绽开的血迹相似的可怕。
在门外熊熊燃烧的火焰逐渐让这个安静的实验室的温度升高,同时在一旁桌上的那份申请书也随着女人血迹的蔓延,逐渐被吞噬入阴影中。
陆矜的表情呈现出一种迟滞,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看见一道身影从火光中逐渐朝这里靠近的时候,她像是回过神一般咳出口鲜血,随即费力的朝着里面爬去。
在实验室深处,原本的水体颜色已经近乎难以回忆,只在火光下显出已经近趋与快要滴出的深蓝,带着那张苍白的少年面容一道映在女人眼中。
在身后的火海让培养液的极为深沉的蓝光轻轻的打在她的脸上,但女人却只仰面看着对方,她的嘴唇此刻因为病毒,已经有些发黑,而神情中却带着满溢而出的情绪,彷徨、恐惧希望……但最终唯有一句嘱托。
“跟在.......带他出去......”
女人的身体倒在地上,唯有举起的手紧紧的按在玻璃上,就像是多年间每一次与少年讲故事般,只是她的手指间隙却随着她的动作划下血痕,最后归于死寂。
这是高大的玻璃上第一次留下痕迹,只让少年清冷的眼睛凑到更近一些,随着大火的焚烧与丧尸的嘶吼,安静的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他的安静与外部的杂乱相比更显得格格不入,而那份非人的异类感,在他脚下研究员的尸体面前尤为突出。
此前所改变的那些许情绪就像是他为了学习而模仿出般,而随着对方贴近玻璃的动作,沈云贺甚至不用仰头就能看清晰少年的脸,他站在地上的女人身边,与少年的眼神错开,但对方全完完全全和那片深蓝落在了沈云贺的眼中。
对方此刻就像是一支在克莱因蓝完全浸泡的花,未曾出现在这个世间,毫无感情的面容在这片灾难中,却如此让人移不开眼。
但就连沈云贺,此刻都不得不承认对方或许只是拥有人类外貌的……实验品。
最后甚至连与培养仓相连的巨大管道也被截断,玻璃碎裂,连带着仓中之人也随着培养仓的彻底损坏而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苍白的皮肤在接触外界的瞬间有些不自然的干枯,但随即又在下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少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拦着他的屏障消失了,只按了按自己恢复如常的身体,随即邀功般的立刻寻找着他唯一熟悉的面孔。
他低头看着发丝紊乱的女人,但对方就那样安静的将额头抵在培养仓最下的金属地基上,却一动不动。
身上几乎被火焰布满的男人背后倒映着冲天的烈火,与此间唯一站立着的实验品对视。
甚至对方身上满是被扯断的乱七八糟的输送管,乱七八糟的搭在身上,连带着与躺在地上失去的生息的蜷缩身体,刻骨铭心的印在了廖随的眼瞳之中。
他已然顾不得身上被烈火灼烧的剧痛,只连滚带爬的到了陆矜的身边。女人尚还存着半分意识,半合着眼睛无力的被廖随抱了起来。
“陆矜,你支持一会,还有别的出口,我会带”
“.......”
她看着对方的神情怔愣,似乎并没有认出廖随,亦或者是灵魂已经逐渐离开了身体。但最后的目光却越过了这个满眼焦急的男人,只视线空茫落在不远处的焦点。
对上熟悉的目光,少年眼中是鲜明的喜悦,尽管他露出的笑容依然和以往一样怪异难看,却也让陆矜失神的眼睛有了一点聚焦,费力也微微勾起嘴角。
被浑身被火焰灼烧的彻底的男人只愣愣的看着已经彻底失去气息的女人,就连对方胸口的白玉链石也在火光下显得愈发莹润,他紧紧的抱着对方,仰面看着那个实验品。
那张僵硬的笑脸在廖随看来却如此碍眼,像是在洋洋得意着什么,也如此的让他恶心。
“.......怪物。”
廖随边哭,边疯疯癫癫怒骂着,而他的痛哭声几乎带着将要将灵魂呕出的绝望。
少年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平静的眼睛倒映出跪倒在地上的男人,似乎并不能去理解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会这样做派。
但是那个他认识的人类说了,要他跟在对方身边。
他苍□□致的面孔与他堪无一物的身体在火光之下,与地上被烧伤的身躯像对比,宛如一个崭新的生命与即将干涸的苍老灵魂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