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司琴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不断掉落,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又多又快。

柯母冷冰冰盯她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那是你的事,我已经调查过了,你现在的生活太乱,别说配不上阿泽,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家都不敢要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话落,她便面无表情地穿过两个保安中间,进了病房。“咔哒”一声,门扉将门内门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司琴愣愣地拿开手,眼泪在脸上肆虐,她却连抬手擦掉的力气都没有,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的生活太乱?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柯母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明明知道她这些年对柯泽一往情深,自己这些年的真情忠贞,柯母并不是不知道,却为何会这么说?

她脑中思绪快要乱成了一团毛线,胡乱猜测间,她忽然想起刚刚柯母说的那句话:“以前阿泽为了你受伤我可以忍,如今你却是和那个奸-夫狼狈为奸,要阿泽的命!”

她……哪来的奸-夫啊?难道柯母指的是林亦寒吗?

司琴身如抖糠,每扶着墙壁走一步,她就感觉像是走在刀山上,脚下鲜血模糊,她却根本感受不到痛,整个人像是脱了提线的木偶一般,连走路都满是僵硬。

病房内,柯母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山,做了四五次深呼吸,才彻底压下心头的燥怒。她不能在阿泽面前露出一点异样,阿泽对那个女人深情至此,才会因为她有了新欢而自杀。她不能再激怒阿泽,绝不可以!

然而,当她转过身,却是直接撞进了柯泽漆黑似墨的眼睛里。

那双眼生得十分漂亮,眼型狭长却一点都不显得腹黑刻薄,反而随着流水的形状突出清冽透澈,如山间小溪,更似林中小鹿。当他用这种安静平和的眼神望着柯母时,柯母只觉喉间像堵了块纱布似的,什么欺骗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好露出一个勉强而虚弱的微笑。

“阿泽,你醒了,要喝水吗?”

柯泽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她,低沉悦耳的嗓音从喉间倾泻而出,“我刚才好像听见琴儿的声音了,她终于来看我了吗?”

柯母听他一提起司琴的名字,脸色就黑了一大半,她强忍着心头怒气,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没什么太大起伏。

“你听错了,司琴她没来过。”柯母的语调,听上去硬邦邦的,她自己也察觉了不妥,又转过了一个话题,状似无意地提起:“你一个人在医院也不方便,我给你请个护工吧。”

柯泽忍不住皱眉,重申道:“我没有听错,是琴儿的声音。”

柯母一时语塞,既然柯泽听见了,她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淡淡道:“她确实来过。”

“琴儿就在外面吗?妈,你让她进来见我。”柯泽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道。

他的眼角眉梢都因为听到司琴来看他而飞扬起来,看着他面上显而易见的高兴神采,柯母心里头却是一阵翻滚的难受。

她移开眼,平静地说道:“她已经走了。”

顿了顿,她重申:“我让她走的。”

随着她前后两句话落定,柯泽原本欣喜期待的心情一下就落到了谷底,他缓缓收了眼底的笑,弯起的唇角一点点拉平,面部弧线更是刹那间绷紧。

第四百一十九章 柯泽听录音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对她露出全然陌生的警惕姿态,柯母心里也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鲜血直流,她那双素来平和的眼里此刻密密麻麻地蔓延着血丝,而她怒到极致也就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你就为了一个司琴,就想不认我这个生你养你二十多年的亲妈了?”柯母字字诛心地问道。

柯泽心里何尝不痛?他只能下意识避开柯母痛苦伤心的眼神,把嗓音压到最低,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分明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我!”面对柯泽的避让,柯母怒火大盛,爆发出来的质问声连病房外都听得十分清楚。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们只能用眼神来表达对柯泽的同情,以及对司琴的惋惜。这两个人都太可怜了,他们都被柯母拦着无法相见,硬生生擦肩而过……

柯泽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声调显得不那么生气,但却充斥着无奈,“妈,你别在我跟前使小孩子脾气。我要见琴儿,现在!”

“那真是抱歉了,”柯母凉凉笑着,眉梢轻挑,泄出几分不容置疑的轻慢,“没门!”

“既然你不让琴儿进来,我就出去找她。”

柯泽皱起眉,作势要从病床上爬起来。他刚刚回流过血的那只手虚软无力,一下抓了个空,眼见着半边身子侧倒向地上,如果没有人扶他,他一定会从床上摔下来,摔得很惨。

“阿泽!”柯母神情尽变,她在病床的另一边,根本没办法在短短一秒钟之间绕到病床那头把柯泽扶住,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扑倒在柯泽身上,用双臂紧紧箍住他健硕的身子,然而却还是阻止不了柯泽往下摔去的趋势。

正当柯母心急如焚时,柯泽因为她忽然抱住自己的动作有了几分缓冲,正好利用另一只能充分活动的手撑住了铁栏杆,这才没有继续往下摔。

柯母大大地松了口气,手里动作不停,“阿泽,快坐回来,别下床了。靠着这个靠枕,你会舒服些。”

柯母把病床打理得十分好,为了贴合柯泽坐起来的身体弧线,她还把病床调得升起,正好能让柯泽舒舒服服地靠着。

但柯泽并没有靠上去,而是仅凭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压抑着胸口剧痛和身体的酸麻,抬起清俊绝艳的眉眼,望着柯母一字一顿,“我要去找琴儿。”

柯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刹那间就见她崩溃似的大喊,那嗓音撕心裂肺,丝毫不亚于柯泽自杀时她站在病房外的绝望。

“司琴司琴司琴!你可知道你死了也要爱的司琴现在跟她的新欢正寻乐子吗?你这个傻子,她把你当根草随意践踏,你却把她当宝!你住院这么久,她也只呆了十分钟不到就走了,你以为她还爱你吗?”柯母一字一句就如在剜心一般,她这些话何尝不是在剜柯泽的心?

他原以为司琴看到他一片真心,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没想到她也只待了十分钟就走了。她再来看他又如何?她只是在门外徘徊了一下,确定他还活着没死,就回去找能够让她发出开心笑声的林亦寒了。林亦寒……这个男人介入他和司琴的生命,竟还妄想能够独占司琴吗?

柯泽按在病床上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收紧,那可怜的被子在他的蹂躏下几乎都要爆出了里面的棉花,再看男人青筋凸起泛着紫红的手背,既骇人又让人觉得可怜。

“别说了……”柯泽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几个字挤出来的,他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眸底满是暴涨的戾气。

柯母本不想激怒他,医生说了这段时间别刺激他,可她却知道这个傻孩子不被刺激不会安心躺着。所以她干脆甩出一根录音笔,那根录音笔在被子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正好滚到了柯泽手边。

柯泽指尖微僵,冰冷的录音笔贴过来时,他心里正好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好像这只录音笔里有什么,正引着他去看。

“你自己听吧,里面有你要的答案。”柯母彻底冷下了嗓音,她转过脸,不再看柯泽,而是看向病房内的窗户。

七月的天碧蓝如洗,清晨的太阳更是朝气蓬勃,烈焰似的炙烤着大地。在那如火球般的太阳旁,丝丝缕缕的白云逐渐汇聚成一朵朵的形状,好像根本不怕热似的。可它们哪里知道,自己看似已经贴近了太阳,实际上却离着太阳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柯母唇畔爬上一丝冷意,司琴,你和你的新欢把我儿子逼到自杀的地步,还想让我再给你接近阿泽和易初的机会?

门都没有!

柯泽微微弯下腰,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然而他还是继续弯腰,把腿上的录音笔拿在了手里。可就在他经过了一番挣扎过后,他根本没有要打开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