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下,很多东西渐渐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起来了。
忍不住去触碰,去深入,去搅弄他更隐秘的、从未被人探访过的地方。直到青年在某一瞬间突然醒过神来,终于发现抱着他的不是那心心念的顺王,抗拒着想要挣脱。
那一瞬间,厉钦像是被点燃的炸药,身体快于思考,直接“啪”地甩过去一记耳光。
柯景寅,你宁愿喜欢上那样一个渣滓,却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那我这些年的疯狂与拼命又算什么?
哪怕理智清楚地知道这个想法纯属荒唐,对方没有义务为他的选择买单,可情绪远远压过了理智,他无法阻止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
甚至有一瞬间真真实实地起了杀心,内心的恶魔疯狂地叫嚣着干脆同归于尽,舍了这残缺肉身,到地府去当一对鬼夫妻。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踩于脚下,瘦弱的胸膛因为呼吸不畅而急速起伏着,从喉管中挤出痛苦的咳嗽。
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于是几近赤裸的人,因为毒性的情热而手脚无力的人,颤抖着身子,像只可怜的小狗,双膝跪地祈求自己的怜惜。
明明害怕得要命,却还是要装作顺从感恩的样子。
太过卑微了。
就像他刚刚净身入宫时,跪在东厂院中,对着将自己抽打得皮开肉绽的厉章不断磕头,以求得一条小命时一样的场景。
那么可怜,那么无助。
厉钦确实有无数次幻想这个人乖顺臣服在自己身下,但却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想要好好疼惜的啊……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心中骤然开始丝丝抽疼,四处乱撞的愤怒也随之逐渐冷却了下来。
咻砰!
外边炸开一朵烟花,巨大声响惊走了蛊惑人心的魔兽,歇斯底里的疯狂迅速回归收拢,最后变成了无边欲望。
眼前的青年,如今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明明无法真正做到交合,可是只要看见他脸上的畏惧渐渐被情欲所取代,感受到他因为快感而不断收缩的身体,以及掌控他高潮时各种本能的反应,就又都能得到奇怪的满足。
他还会哭着,攥紧自己的衣服,就像从前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那个小孩。
心里有个莫名的地方竟渐渐被填补。
厉钦用力将柯景寅拥入双臂,想要把小小的人密不透风地藏在自己怀里,再也不放开。
他终于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想要他健康快乐,要他自在、随心地活在这世上,不必再做谁的奴隶,要他无须为了活命而舍弃尊严。
哪怕他……最终不愿留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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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这样下定了决心,但是在与心上人共同生活的相处中,还是常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举止。
明明对他的看法在乎得要命,却偏要变本加厉地将自己最差的一面表现给他看;明明讨厌他露出畏惧的神情,却故意更凶地对他呼来喝去。
厉钦有时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也许是不愿他公式化地把自己当作主子来对待,又也许是急于展示自己与苍翊偃之间的不同。
可每当真看见他迷茫又惶惶不安的样子,却又开始后悔,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扔出一些安抚,骗他说自己留他是有正经用途,骗他说所谓男宠身份仅仅是逢场作戏。最初不许他喊自己“督主”,没过几天,还是牵强地找了个理由妥协回来。
像个黄花闺女似的扭捏造作,阴晴变幻,反反复复。
分明向来最忌讳别人说太监脏,可一旦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居然真的开始觉得自己是阴沟里的老鼠,是粪池里的蛆虫。
所以越是喜欢,就越是装出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终日心惊胆战,生怕对方若是发现这份爱意,会露出嫌恶而鄙夷的表情。
可是情爱之事又不是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他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啊。
那份热烈的、纯粹的爱意盘旋在心头,会跳动,会叫嚣,鼓鼓囊囊的,根本无法欺骗躯体。
他忍不住抱他、忍不住亲他,心甘情愿耗费巨大人力财力将顶尖的神医团队请到自己府上为他诊治,心血来潮了,还手把手温柔而耐心地教予他提笔写字。
小孩也很乖,很快从最初的坐立不安适应下来,虽然还是拘谨,但没有想象中的抗拒与厌恶。
被拥入怀中的时候,眼神会闪躲,身体却总是顺从而柔软。
甜甜的。
柯景寅是甜的,生活也是甜的。
厉钦笃定这是向命运偷来的日子,否则,这种名为“幸福”的感受怎么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也是有在为将来的离别一点又一点地铺垫准备的,他偷摸地藏起许多属于柯景寅的痕迹,以供将来他离去后,自己在漫长的余生中睹物思人。
可是离别还未到来,他却又渐渐开始反悔了。
为什么不能将人一直留在身边呢?
小景他那么乖,也不见得不愿意,不是吗?
终归还是逃脱不了凡人的俗性。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想着哪怕有一点点也好,等到真拥有了,又会贪心地想要更多、更久的所有权。
毕竟尝过糖的人,怎么甘心重新回去喝糙米粥?
只是厉钦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这场梦境就一朝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