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道:“夫人睿智。”

为首的那个青年终于没忍住,翻身下马,一把扯下了头顶包裹着的繁复纱巾,露出军营中常见的盘发样式,随着他落地,他身后的人也纷纷下马,将面罩与假发扔得随地都是。

“见过周大人,”为首的青年抱拳半跪,朝周檀行了个军礼,“知州遣人出城,说要给周大人一个下马威,我听说是您的名字,立刻主动请缨前来,多有冒犯,还请担待。”

周檀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他起来:“不必多礼。”

曲悠还在想着周檀是何机缘认识了这远在西境的兵士,便听那人问:“大人,方才说话的可是夫人?”

周檀道:“正是。”

于是曲悠便听见那人疾步走到了自己所在的马车之前,“噗通”跪下,颤着声磕了个头:“见过夫人,万般谢意,言不由衷,给您磕个头罢。”

曲悠被他吓了一跳,周檀伸手撩开了帘子,握着手将她引下车来,简单解释了一句:“这是无凭的胞弟,燕覆,字濯舟。”

曲悠“啊”了一声,立刻道:“小燕大人,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燕覆从地面上爬了起来,又道:“大人,前方便有驿站,咱们先去稍歇,到时我再与您细说这鄀州城的情形。接到大人信件的时候,我便将一切准备妥当,只是不想您来得这么快。”

周檀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曲悠,曲悠叹了口气,帮他将额角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看来这鄀州城的情形,倒比我想象中更复杂了一些啊。”

作者有话说:

脑补一些贺楠口音:我滴娘来,管你是谁来~~

搞几章事业ww

看到有宝问写多少了,大概有一半了这样子!(当然,这只是我的设想)

从军行,军行万里出龙庭。单于渭桥今已拜,将军何处觅功名?

卢思道《从军行》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亮宇航员 4瓶;special森淼 3瓶;夏天的兔子 2瓶;拜托好运了、乐微、虞兮、和气不止者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百丈冰(二) ◇

知州

百丈冰(二)

燕覆带来的人似乎都是他在军中相熟的弟兄, 方才出言挑衅的河南小哥对自己的举止十分羞赧,连带着对周檀都殷勤了不少。

几人所到的驿站是鄀州城外最近的驿站,因着与鄀州城离得近,不少人直接连夜赶路去鄀州城休息了, 驿站当中十分冷清。

燕覆与老板相识, 进去吩咐了几句之后, 老板便将仅剩的几个行客请到了偏侧的房屋, 将驿站正堂空给了周檀。

随行的丫鬟和仆役自去安置,河星上楼替曲悠挑房间, 燕覆则带着周檀和曲悠二人到了掌柜算账柜台后面的休憩之地。

刚一开门,曲悠便看见了墙上挂了一张标注详细、看着有些眼熟的舆图。

与周檀之前在松风阁所看的一模一样。

燕覆倒了茶,没有与两人废话,言简意赅地道:“蒙大人关爱, 我入军营后立了些战功,守城的王将军与知州交好, 我也算得用,此次主动请缨,他便派我过来了。上个月,我拿着大人的书信去了一趟相宁侯府……”

曲悠看了周檀一眼, 见他眉毛一动, 问:“然后呢?”

燕覆露出了一个十分为难的神色,周檀却道:“无妨,相宁侯爷对汴都来人自然警觉,他跟你说了什么?”

“大人睿智, ”燕覆连忙道, “侯爷说, 鄀州多年来常受西境战争纷扰, 正是贫弱,知州又是彭越留下来的人,若大人有心上门拜会,自然得带些见面礼。”

曲悠在一旁托着腮看地图,闻言讶异道:“相宁侯爷有身份有兵权,本该受知州礼遇,但听他言语怎地如此无奈?”

周檀想必已经写信将晏无凭的事全部告知了燕覆,他一看曲悠便满怀感激,殷殷答道:“夫人有所不知,知州吴渀……是那姓彭的狗贼提拔起来的人。”

他提起这个名字,眼睛中便闪过一丝寒光:“吴渀在鄀州为官五六载,树大根深,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仗着鄀州离十一州总府远,在此地为非作歹,简直如同做了大王一般。守城的王举迁将军虽然骁勇善战,但却是个耳根子软的,因着吴渀是其妹夫,每每为虎作伥。”

“相宁府的徐侯除了西韶人入侵时,大多时间深入浅出,府兵和仆役极其有礼,不免叫吴渀觉得他软弱可欺,要钱要地,闹出过不少事端,只是侯爷都忍了。”

曲悠垂着眼睛想,周檀能调动西境的军队回汴都夺权,相宁侯绝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但是作为萧越的旧部,他偏偏能够安生地在鄀州待了这么长时日,在宋昶心中将存在感降得低之又低,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手段。

吴渀既然和王举迁勾结,又见多年来俆植低调,想必找过他不少麻烦。

俆植既然不想被汴都注意到,这口气就只好忍下。

而周檀则大是不同。

他是京官被贬,统管鄀州的粮运、水利、诉讼等项,对知州亦有监察职能。

俆植对燕覆的书信态度含糊、言语也不甚客气,一是不知道周檀是萧越亲子这件事,二是觉得他新官上任不敢惹事。

可宋昶既然在汴都都不杀周檀,到了鄀州,天高皇帝远,若是他修书说自己受了知州欺负,顺便将人解决掉,宋昶难道会治周檀的罪?

况且永宁十六年将至,到时候就算他有心治罪,也无气力了。

“见面礼……”周檀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手边把玩着燕覆方才随手放在桌面上的小巧匕首,“我也算侯爷故人,送些见面礼去,自然是应该的。”

看来周檀并不打算直接告诉俆植他的身份,既要合作,还是合作谋夺权位这样的大事,先让俆植瞧见他的手腕和诚意,也是很有必要的。

况且多年过去,俆植对萧越之心如何尚不可论,正好借此试探。

她还在沉沉想着,周檀便突然抬手,将手中的匕首“唰”地一声飞到了墙壁上挂着的舆图之上,匕首没入羊皮制成的舆图,稳稳地钉在了墙壁上。

这一手飞刀行云流水,把曲悠看傻了,她凑近去看墙上的匕首,又回过头来看周檀:“你居然还会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