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梦中的蝴蝶飞过困厄的春夜。
作者有话要说:
注:
庵没罗果其实就是芒果啦,芒果其实是明末才传入我国的,请大家忽略这个~
ps牛乳浇庵没罗果,我感觉其实就是杨枝甘露吼~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125章 二重身
古代篇番外3·二重身
【06·幽月夜】
周檀一觉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
他有些茫然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是他的宅邸、不是皇宫、不是诏狱,甚至不是任何一个他相熟的人家中。
梨花木床架上悬着他那把许久没有出过鞘的白玉文人剑,那剑不知被谁缠上了一条红绸,红绸在剑柄处打了一个蝴蝶结,十分俏皮。
室内灯光昏暗,燃着熏香,静水香和杏花的气味交织。
他坐在床沿处发了一会儿呆,顺手拿了一侧搭着的外袍,不料他刚刚起身,就有一件女子的桃花轻纱里衣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这下可算把他吓了一大跳,周檀下意识地退了一大步,甚至骇得没敢去将那件外袍捡起来,他手边一摸,又摸到了桌上随意搁置的女子钗环。
花窗没关,有花瓣被晚风温柔地吹进房中,借着这晚霞的余光,他终于看清了这分明是一间女子闺房。
周檀感觉到一阵茫然的荒谬,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坐在榻前的桌上,为自己添了一杯茶。
茶已经冷了,可是刚刚入口他就不由怔住梅花露雪,春水煎茶,这是老师亲自教给他的煮茶方式,他习惯在茶碗沸腾时撒些风干的桂花,浸久了就会有幽微的甜味儿。
这个陌生地方的茶水,竟是他自己煮的?
或者……老师没死,这是老师家中?可是老师家中也没有女眷啊。
周檀感觉头痛欲裂,他挽了耳边散落的长发,混乱地思索着。
记忆还停留在诏狱那个雪夜,他受刑之后跪在地上,听见宋世翾在他身前问:“老师,你当年迟迟不来栖风小院,当真没有这个缘故么?”
他想抬起头来,但头像是被冻僵了一般,沉得动弹不得,于是他只好瑟缩在地上,冷得发抖,不知是因为衣着单薄还是因为面前之人的言语。
宋世翾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解了自己的鹤氅披到他的身上,龙涎香的气味将他兜头裹住,不知为何,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子谦……”周檀抓着他为自己系衣带的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陛下……”
由于大量失血,他唇色雪白,宋世翾只仔细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老师,别说了……朕派人送你回去好生歇息……”
“陛下!”周檀攥着他的手腕不松,沉沉地咳嗽了几声,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吞没了他言语中的凄厉之色,“陛下一直觉得……臣……就是这样待陛下?陛下原来是……这么看臣的吗?”
他自称为“臣”,也不再叫“子谦”了。
宋世翾垂着眼睛,回想起自己在栖风小院中等待周檀来的日子。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不断地流亡,临安的山林、汴都的闹市,他身为凤子龙孙,却全无体面,直至被顾之言秘密寻到的那一日。
几个府兵蒙了他的眼睛将他从寄居的破庙带走,他如坠冰窟,以为自己逃亡了这么久还是不能幸免于难,不料蒙眼黑布被摘下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精神矍铄、清瘦端正的老人。
“臣……给王孙请安。”顾之言退了一步,颤抖着行礼。
一侧站着的他的学生连忙上来搀扶。
顾之言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宋世翾仍有些不敢相信:“先生是……当朝的宰辅,自然是忠于陛下的,那您可知……当初屠戮我全家的,正是……”
“孩子,”顾之言攥着他的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色,“是你皇祖父临终之前托付了我,要我为你祖父、为你父亲保下一丝血脉来……我,寻了你好多年。”
宣帝与景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多年来感情甚笃,如若不然,宣帝也不会在怀疑德帝血脉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诏景王回京。
如果不是德帝丧心病狂的毒害,实在来不及,或许宣帝真的会重拟遗旨,将皇位留给他更加信赖的兄弟。
但一切为时已晚,宣帝最后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一封或许永远不会启封的遗诏交给顾之言。
“顾相……朕已无旁人可信赖,朕去后,望你……拼尽全力,为皇弟保下一丝血脉来。”宣帝临终前,死死攥着他信赖的宰辅的手,“若是昶儿……能做好这个皇帝,你便多帮衬些,好好教导皇弟的后嗣长大便是,若是实在……”
他说到这里,艰难地顿了一顿:“帝不恭……逊位景王后嗣……那些身世、血脉,真真假假的,朕已经不想再管了,你为朕守住真如宫、守住……朕的王朝罢。”
宫中为宣帝的逝去摇铃四十九天,万民同哀。
顾之言藏着那封可能永远不会见天日的遗诏,调动所有的力量暗中寻找可能流落在外的景王后嗣,经年累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宋世翾。
宋世翾听顾之言讲完这些往事,鼻尖一酸,不由得泪流满面。
毕竟只是孩子,家门覆灭、东躲西藏,如今终于找到了栖身之地,恨、痛、庆幸、茫然,复杂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实在没有忍住。
顾之言身后站着的年青臣子见他落泪,连忙过来,跪在他的面前,从袖口掏出一块染着静水香气息的帕子,为他温柔地拭去了眼泪。
“小殿下,别哭了。”
宋世翾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哥哥,那哥哥垂着眼睛,恭敬又诚恳地对他说道:“臣是顾相的学生,今春科考榜首,姓周,名檀,字霄白,檀是檀香木的檀……臣将要外放了,小殿下若不介意,以后臣和小苏大人同您一起读书。”
房中另一位身着深色襕衫的男子在他面前跪下,端正地磕了一个头。
顾之言虽有心亲自教导,但毕竟年老,且朝廷事多,不如他们二人得闲。
此后他多了两位年青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