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君子不以绀緅饰”那句出自《论语·乡党》
2.“孤魂万里朔风寒”那句化自连文凤《读文丞相宋瑞诗》,原句为“身后声名满世间,孤魂万里朔风寒。何年得见忠臣传,且把君诗当史看”。
3.书当快意读易尽,客有可人期不来。陈师道《绝句》
第122章 归去来
现代篇番外2·归去来
【03·博物馆】
博物馆没有开冷气,但因常年幽闭,不免凄冷,曲悠刚刚吸了吸鼻子,周檀就把他罩在外面的黑色风衣脱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他现如今已经不会再像最初一般,大庭广众下做出些亲密举动便面红耳赤了,披了那件风衣后,他非常自然地拉住了曲悠的手,连头都没回地继续走。
曲悠拽着风衣带子,觉得新鲜,刚想绕过去看看他有没有脸红,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对,于是捏了捏他的手心。
周檀:“无事,我不冷。”
曲悠:“……不是,你走错了,这是出口。”
周檀:“……哦。”
K市博物馆新修没几年,通体暗黄,门口引了活水,取“地上河”之意。周檀觉得这建筑颇为新鲜,用刚学会使用的单反连拍了好几张。
全都糊掉了。
不过也没关系。
博物馆的正式展览从二楼开始,进门就是K市从远古时期开始的历史流变。
周檀站在玻璃柜前和一头猛犸象的骸骨对视,沉默了半晌才问:“算起来,那时候要比如今离远古更近,怎么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今人却无有不知?”
“有一门学科叫考古,”曲悠十分认真,一边说一边指着一侧的牌子解释道,“我们发明了许多许多仪器,能从土壤、化石、残碎的零片当中发现远古时期的秘密历史是会骗人的,但是痕迹不会。”
周檀若有所思地跟着她继续走:“但是史书依旧存在。”
曲悠发现他立刻明白了自己想说什么,十分高兴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对啊,痕迹是静止的,只能证明‘存在’,不能证明‘发生’。后人能够从我们的骸骨当中知道我们存在过,考察得再多些,也至多能猜测出我们生前是穷是富、是辛苦是安逸……但是痕迹中,寻不到形而上的东西。”
“形而上……谓之道?”
“对,metaphysics,‘形而上’和‘玄’,都是精准的好翻译……”曲悠正色道,“史书存在的意义,就是在这些‘形而下’的‘器’中补足他们的‘道’。上下传承了五千多年的,不仅有科技、器皿和工艺,其中蕴含的道心、风骨、精神,才更为民族奠定了脊骨和梁柱。”
她的手顺着周檀清瘦的背往上摸了一把,周檀瞪了她一眼,却没有羞赧:“历史虽有乌涂之处,但却是浪漫的学科。”
“包括再早些有人追求的‘风流’‘长生’,这些东西听起来都很虚无,但是它们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你所谓的浪漫,也正在其中。”曲悠顺着周檀那一眼收了手,笑眯眯地说,“含蓄蕴藉也好,金石之声也好,这些历史中的火花和灵光,都是永恒璀璨的。”
周檀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瞧见他垂着眼睛,曲悠就知道他在出神,于是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指着夜空对你说,这江山万古风流……”
她眨了眨眼睛,很恳切的目光,在昏暗的博物馆中闪烁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幽微光芒:“你已被镌刻其中,哪怕只在夜里擦出了一瞬的火花,也是无限崇高、无限美丽的。”
周檀端详着曲悠的脸。
她今天化了美丽的妆容,纤长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
他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缱绻地温语:“你也一样。”
于是曲悠与他十指相扣地继续逛着博物馆,路过她在梦中见过的绛红暗纹官袍、官府文书、北胤官印、碧玉长簪,还有那枚白玉戒指。
顶灯明亮,简介只有一行。
“北胤时期汉白玉戒,出土于2019年1月2日。”
周檀隔着厚厚的展柜玻璃去看那只戒指,甚至能回忆起最初老师将它转赠时那温润的触感,后来它流连过他的指间、她的脖颈,成为唯一陪伴着他们流传后世的见证。
曲悠在他身侧叹了一句:“科技能告诉我,它出土于北胤时期,但是永远无法告诉我,它背后是有情人相濡以沫的戏码。”
周檀轻轻笑了一声:“这种戏码,青史简也不能告诉你。”
曲悠反驳:“但是诗歌可以,你不信?那我来给你背一句,比如说……‘聚脂凝香细细枕,手把丽馥作帐读’。”
周檀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曲悠却伸出手,摩挲了一下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对比着展柜内的白玉戒,颇为遗憾地说:“看起来,好像没有之前的贵了。”
博物馆逛完也不过下午六点,二人从六楼下来时,发现楼下的阶梯处摆了一个小摊子只要来客任意留下墨宝,就可以带走一枚博物馆的纪念币。
摆摊的小姐姐热情招揽:“来试试吧姐妹,不会书法也没关系的。”
曲悠立刻把周檀拽了过来:“他会写,让他来写。”
最后她挑了一枚印了杏花的纪念币。
周檀无奈地在墨迹纷乱的宣纸上留了一句酣畅淋漓的“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04·天门塔】
曲悠养了一只大白猫,名字叫小白。
与当年宋世翾养的那只不同那只尺玉霄飞练生得楚楚动人,异瞳纯色,声音也娇。
曲悠的这只则十分不亲人,平时不常给摸,惹急了就是一爪子,受伤了都死要面子自己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