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徐希则将酒杯一摔,道:“你说这些话来吓唬我不成?”

徐泰则道:“我也怕你记在心里,影响明日答卷,只是此时不说,怕是没时候说了。这些话我没对别人说过,反正明天过后也不是秘密了,就和大哥说说吧我奉伯父的命令,护送伊茨可敦和苏勒特勤入宫觐见。”

徐希则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他说的是两个突厥人,可敦是突厥语中的王后,特勤是王子,不由得站起来道:“什么?突厥的王后和王子在大梁国都,你又去做什么?”

徐泰则刚要开口解释,门却猛然开了。

徐泰则见到门前的人,再没开口的底气,垂头丧气跟着他出去了。只剩下希则一人坐在桌前恍惚出神,不知徐夷则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我哥这里。”花园内,徐泰则跟在徐夷则身后,喃喃道。

他不敢抬头,只敢盯着徐夷则中单外披着的墨黑外袍,自然看不到他此时复杂的神色。他能猜到徐泰则的行踪,是因为面临这样的大事,他也想找个人排遣心事,可惜他并不像徐泰则那么幸运。

他没有亲兄弟,唯一的表兄,又在流亡中,也许明天是十二年来第一次重逢,也是最后一次相见。这次护送昆恩可汗的遗孀与独子入京,一路上已是困难重重,在这最后一程,始毕利可汗和的手下一定会设下最周密的埋伏,只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然而他们不得不去,只是因为一道皇命。

“这都是皇帝盘算好的,我们若能顺利护送他们进宫,大梁扶持苏勒特勤回归突厥王庭,将来两国交往必定以大梁为尊;若是我们中了埋伏死在半路,他也能剪出徐家的势力。无论怎样,都对他有利。”徐泰则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念叨起来。

徐夷则并没有阻止他的牢骚,只是道:“除了你哥哥,你还和别人说起吗?”

徐泰则摇头道:“没有了。”

徐夷则道:“你没和表妹提起过?”

徐泰则举手发誓道:“绝对没有。”

徐夷则叹道:“那是我冤枉了她。”

徐泰则感觉不妙,急忙问道:“什么意思?你把他们怎么了?”

徐夷则冷冷道:“镇国公怎么交代的,护送任务是绝密,决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半个字你没有遵守诺言,所以我在你鬼鬼祟祟敲他房门时就通知父亲,安排人把他们两人,还有房中服侍的人□□起来了,明日之后再做定夺。”

徐泰则一下就急了,道:“可是,我哥哥明日要参加会试,不能就这么毁了他的心血和前程!”

徐夷则道:“明天的会试还是不去为妙,你以为始毕利可汗的人不会声东击西吗?扰乱一处,将禁军的人手调拨开来,正方便他们对我们下手,会试考场洋洋千余名未来的栋梁之才,岂不正是绝好的机会?你若要让你哥哥去送死,就让他去吧。”

徐泰则呆立在原地,愣愣道:“那……朝廷怎么不将会试延期,或是让咱们晚些护送他们过去?”

徐夷则笑了一声,道:“若不放着一个明确的靶子供他们瞄准,他们满京城地祸害,不如集中在一处一网打尽,咱们觉得那些人是栋梁,可放眼海内,不过是可供陛下利用的工具罢了。”

徐泰则默然,心说还要想个法子劝说徐丰则别去考场,可眼看着过了子时,已到了集结的时刻。

···

冉念烟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看天色才过寅时。春碧将她叫醒时,溶月和流苏正在门前和什么人理论,不过很快,她们都没了声息。

她们骤然倒在地上,又不见伤口,八成是被迷翻了,春碧正要说“大胆”,却被冉念烟拦住了。

能毫无征兆地闯入的,绝不是外鬼,一准是内神。到这一步,已没有废话或咒骂的必要了,不如好生问问他们所来为何,即便是死,也是个明白鬼。

谁知那些贸然闯入的人也很客气,一不高声呵斥,二不动粗,只是把门窗封死。正房里也传来了动静,郝嬷嬷出来问,那些人只说让她们先进房,这都是国公爷的吩咐。

徐衡为什么要严守梨雪斋?还未等冉念烟细思,便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站了出来。流苏自然第一个拦在他和冉念烟之间,问那人:“既然是国公爷的吩咐,你也该知道我们小姐是国公爷的外甥女,何不解释清楚所为何来?”

那个头领模样的人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冉小姐也不必惊慌,只是明日之前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冉念烟心说这并不是什么苛刻的要求,久居深闺,一日内足不出户也是平常事,却不知他们还带来一个人。

那是穿着一身靛蓝儒衫、背着书箱的徐希则,正执拗地抵抗着身边的人。

“希则表哥?”冉念烟颇为不可思议,“你稍后还要去考场,怎么会在这里?”

徐希则看起来也格外气恼,咬牙道:“不可理喻!我本来已经在去考场的路上了,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把我拐到这里来!你们是大伯父的人,为什么要阻拦我去考试?”

那个头领模样的人躬身道歉,却并不因此有丝毫歉疚,徐希则没有办法,一旦要叫出声,那些人就拿出迷倒流苏、溶月的迷药威胁他,因为还抱着一丝能被人发现后逃脱的念头,心想万一真被迷倒了,就铁定错过了今天的会试,因此也不敢过分地挣扎。

可是眼看日头渐高,整座梨雪斋都陷入静默之中,好似被遗忘了似的。

徐希则颓丧地坐在冉念烟身边,喃喃道:“算了,至多再等三年,可是伯父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冉念烟道:“这就要问你了。”

徐希则想到了昨晚弟弟那段被打断的话,福至心灵,眼见徐衡的人都守在门外,便小声和冉念烟说了来龙去脉。

“难道大伯父还疑心我会告密?得了,这回丰则族兄那边一枝独秀,我是要被传为笑柄了。”徐希则苦笑道。

冉念烟道:“你被关在这里,家里人却不闻不问,怕是已经默许了。”

徐希则无言以对,眼看着日头一寸寸向西移去,终于,有人走近梨雪斋的院子,和看守说了些什么,那些人才行礼离去。

首先是正房的门被打开了,母亲好言安慰了冉念烟一番,依旧不许她出去。

徐希则当下告辞离开,却发现家里的气氛已然变得不同以往,隐隐听见哭喊声,却是从南府那边传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徐希则问一个小厮。

小厮手捧着一只漆盒行色匆匆,仓促地道:“是南府的丰则少爷受了重伤了。”

徐希则一时没能消化这个消息,高声重复了一遍,小厮见他这样的神色,疑惑道:“您不是也在考场吗?怎么会不知道突厥人暗中纵火,丰则少爷仅仅是受伤,还算好的,不知多少人因此殒命了呢。”

徐希则这才醒悟过来,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忽然想起徐泰则说起那两位突厥来的贵客,他好似想起什么,也顾不上去父母那里请安,连忙回到书房里翻找往年的邸抄。

他赫然发现,原来他们今日护送的那两个人就是突厥先王昆恩可汗的妻儿。他们来到大梁国都,又和徐家牵扯上关系,不就等同于引火烧身吗?

☆、第六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