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1)

曲氏道:“也难怪有些人心急,到了表小姐院子里,便是做了大丫鬟,将来又能进谢府,谁不争着抢着攀高枝呢。春碧的确不错,那另一个呢,母亲可有主意了?”

太夫人道:“药性讲究君臣相佐,为人讲究进退相和,你既然挑了一个至细至柔之人,我便把溶月配给她,这丫头品性如何,稍后看她准备的茶点,你们也就晓得了。”

冉念烟心下好奇,这溶月就是五个人中并不起眼的一个,不知她会是何等蕙质兰心,单凭一道茶点,都能令外祖母如此期待。

只是说起方才的春碧,她便想起了琼枝。在双桥镇上,锦衣卫和突厥人短兵相接时,夏师宜和琼枝失散了,就此再无音信。冉念烟知道,琼枝早就羡慕喜枝能离开这里,成婚生子,换得自由身,如果琼枝还在世,便希望她如池鱼入江海,寻得一个好归宿,莫要再回来了。

不过是说话的工夫,那五个人都回来了。

最先进门的是春碧,因为已选定了她,冉念烟先留意她呈上的茶点,是一盘松软清香的梅花糕。太夫人年老,牙齿不比年轻人,冉念烟喜爱甜食,二夫人曲氏好风雅,此糕松软不费牙口,甘甜得恰到好处,且以梅花入馔,足够风雅,实在是很周全的选择,若说缺点,恐怕就是梅花糕太常见,无甚新意。

果然是春碧,稳重有余,却并不十分用心,但论起贴身服侍,这样的人自然也有她的好处,不出错便是最大的优点。

反观方才绣了梨花的绿橼,笑着端上来一盘枣花酥糖,倒是合乎冉念烟的口味,却将余下两人视为无物,不免过于轻狂浮躁。

余下两人,冉念烟只是草草看过,也和春碧一样,没什么新意,一个绿豆糕、一个芸豆卷,都是平常吃的东西,不过用花卉糖霜稍加点缀,看起来比春碧那盘花团锦簇不少,论及实质,都是一样的东西。

又过了片刻,珠帘掀动,想必是溶月来了。

因为方才太夫人的话,溶月人还未到,曲氏和冉念烟已不约而同地稍稍坐正,好奇她会送上何等别出心裁的点心。

思及方才她呈上的绣品,不过是一只半成的荷包,上面一半是绣成的蝶恋花,一半还是描红的花样子,针脚还算细密,却也算不上一流,真不知她的茶点究竟会靠什么打动人。

溶月其人,纤细袅娜,然而眉宇之间别有一股英气,显得极为伶俐,却不露锋芒,令人一见便生出欢喜之意。但见她双手举案齐眉,轻轻放到桌上,那甜白釉的瓷盘中竟是空空如也。

空的?怎么会?

冉念烟不解,曲氏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掩饰失态,用衣袖遮住半张脸,疑惑地看着那过分干净的盘子。

“溶月姑娘,你这是卖的什么关子,难道是其他几位姑娘把厨下的东西挑尽了,你便送来一只空盘子?”曲氏笑道。

冉念烟也看着溶月,且听她如何分辩。

溶月行了一礼,道:“回二夫人的话,厨下还有几样点心,有蟹黄包、果子饼,还有麻仁糖。”

曲氏道:“那你怎么不拿一样上来?我看果子饼和麻仁糖都合咱们表小姐的口味。”

溶月微微躬身致歉道:“倘若堂上只有二夫人和表小姐,我便会呈上来,可是太夫人在场,奴婢万万不会呈上三者中任何一样糕点。”

曲氏看着太夫人,太夫人只是微笑。

“这倒奇了。”曲氏道。

冉念烟却似有所感,也跟着微笑起来,好个溶月,怪不得外祖母高看她一眼。

溶月道:“老太太素来有风疾,于饮食上更该主意。奴婢在荣寿堂中伺候,早就将太医的话记诵于心,蟹黄包、果子饼、麻仁糖,三者都是油腻多糖难克化之物,不可掺入老太太的饮食中。几样糕点中只有绿豆糕合适,既然已经有姐姐送来了,溶月便不需多事。”

与其送上对主子有害的东西,不如不送,哪怕自己被误解。

果然是太夫人喜欢的人,这下连曲氏的眼神也变了,看着溶月多了些赞赏。

她和春碧,一动一静,一刚一柔,的确是极其可靠的组合。

冉念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因为春闱近在眼前,若能换来溶月的忠心,让她替自己做些事情倒是分外合适。

☆、第六十章

带着春碧和溶月回到梨雪斋,冉念烟先让流苏带她们下去, 安排西跨院的两间房给她们居住。她们刚下去, 就听窗棂上响了三声, 冉念烟推窗去看,果然是徐安则挥着竹竿站在楼下朝自己笑。

“下来啊。”他扔掉浣衣房用来晾衣的杆子,招手道,声音却很小,几乎是用口型在同她交流。

冉念烟道:“安则表哥,干嘛不上来说话?”

徐安则道:“你下来,方便点。”

冉念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便下了楼,来到绣房后身, 徐安则早已跺着脚来回踱步,见她来了, 迎上去开门见山地道:“谢暄要见你。”

冉念烟以为自己听错了,道:“你说的是谁?”

徐安则道:“你没听错, 是谢暄,谢大少爷。”

冉念烟悻悻然道:“他要见我, 也轮不到你来穿线。”说完就要走。

徐安则赶紧拦住她,道:“表妹你听我说。本来是谢昀要来的,你记得薛衍吧,就是那个薛氏的侄子你上次拜托谢昀帮你查他的,谢昀有了眉目,却被谢暄抓了正着。”

冉念烟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听他说。

徐安则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放下胳膊,叹道:“你也知道谢昀的性子,一等一的和软,何况对方是他大哥,摆个冷脸就全招了。他说他查出了薛衍是西北定襄人,在京城的籍贯是伪造的,若要参加科举,童试、乡试都应该回西北去考。”

冉念烟道:“所以谢暄找我是为了什么?”

徐安则道:“我若知道,就帮你料理了。正是不知道,想起薛家还霸占着你家的产业呢,就来找你商量,这鸿门宴是去还是不去?”

冉念烟笑道:“你都说是鸿门宴了,谢暄是项羽,我是刘邦,你说去不去?”

徐安则道:“我也觉得不好,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我去帮你回了吧。”

冉念烟道:“表哥光记得鸿门宴要杀刘邦了,却忘了最后刘邦怎样,项羽又怎样?”

刘邦不仅逃出升天,转眼又入主咸阳,可设下鸿门宴的项羽却折戟沉沙、杀身成仁。

徐安则会意一笑,道:“就知道你不是临场打退堂鼓的人,我跟你一起去,刘邦也该有个樊哙不是吗?”

冉念烟觉得好笑,点着他的头道:“表哥啊表哥,你可小心别让三舅母知道了,否则还不罚你抄《大学》。”

徐安则道:“反正院试在即,权当温书了,抄抄又何妨。”

他们出了内宅,来到花园中的扶摇亭内。今日课程已毕,莫先生早就回去了,被太湖石环抱着的扶摇亭显得颇为冷寂,虽然亭中坐了两个人,可两人都面色冷郁,却是更添了几分慑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