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1 / 1)

“徐衡,你来了?”他依旧看着千里镜内的世界,镜片让一切微微变形,有种扭曲的美感,“你来说说,咱们明日进关会顺利吗?”

徐衡道:“可能会吧,但就算战场不在这里,也会在京城,都是一样的,或早或晚。”

滕王道:“不一样,或早或晚……早了,这里山川险恶,易守难攻,我们难免全军覆没,罪责在下手的人身上,晚了,我们兵临城下,和城里的人两厢对峙,就算我们胜了,百姓也只记得我们的暴戾。”

无论怎样都有风险,进退维谷不过如此。

“可我们还是要回去。”徐衡望着远方京城的方向,说道。

滕王道:“不回去,还有哪里能容身呢?”

次日开拔,傍晚在西山扎营,第二日一早才向京城逼近。

其实昨夜就能入城,可考虑到居庸关宁静如常,战场必然定在了京城,便不再赶路,而是带领士兵养精蓄锐,等待再战,于是从哪道门进城就成了大问题。

“德胜门。”滕王指着舆图上一座城门的标识,那是京城的正北,“我们在西北是打了胜仗的,从这里进城是堂堂正正的。”

徐衡忧虑道:“可依臣所见,刘梦梁极有可能在此地设伏。”

话音还没落,营帐外爆发出惊叫声和哭声,次第传开,两人终于没办法继续交谈。

“出去看看。”滕王示意徐衡,想了想,自己也起身跟上。

结果却是他意料之外的,他的父亲,乾宁帝昨日驾崩,消息今日才传到郊外偏远的山中。

“如此一来,出师更有名!只要我打起彻查大行皇帝死因一事,谁敢说不?”他的言语间只有高兴,并无失去父亲的半分伤感。

···

德胜门内,谢昀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城墙重新修正过,坍塌损坏的部分全部连夜修葺完好,以防被敌人攻击弱点破城而入。城头立满弓箭手,几人中间就有头戴黑巾的小兵看管巨釜中的沸水和投车上的巨石,准备给云梯爬墙的敌人重重一击。

这都是谢昀在古兵法里看到的手段和阵法,他确信,这里将固若金汤,甚至一想到滕王有可能绕路而行,无缘死在他看守的城门下,是种毕生遗憾。

可滕王偏偏选了德胜门。

他的排兵布阵在最开始起了很大效用,但那是兵法上的成文的死规矩,滕王麾下都是身经百战的真正将士,不多久便看穿了禁军的全部手段,甚至可以猜出下一步他们会变换什么阵型,于是几个回合下来,德胜门外死伤无数,谢昀也只能下令暂且关闭城门,以免滕王的人乘胜冲杀进来。

眼看着滕王的士兵在城外叫阵,数里外都能听见那震耳欲聋的呼喊,谢昀气急不过,便抓过弓箭,独自一人迈上城楼,凌空一箭射去。

他的箭法并不高明,更不精于瞄准目标,可彼时的恨意支撑起他的弓箭,一箭直直刺入远处观战的滕王,伤口在左胸,很是危险的位置,偏一寸便是脆弱的心脏。

谢昀觉得,兴许世上真有命中注定一事,就在他沉浸在擒贼擒王的梦中,准备重整锣鼓再次开城迎敌时,他的背后已有一队特别的人慢慢靠近。

那是京营的将士,因为谢家擅自占领城门,拥兵自重,必须在即日起两日内清撤干净。

谢昀知道这些人是故意将他引向别的注意点,好让滕王得以顺利进城,可等京营来的使者知道滕王被阻击在城外时,那场惊心布置的杀戮终于要开始了。

徐夷则坐在执中院,身前是一张古琴,他并不善于弹琴,用冉念烟话说,杀伐气太重,琴音中不见高古,只闻金戈。

然而此日此时,唯有他指间琤瑽的金戈铁马之音能撑得起京城的满城风雨,连一曲流水的潺潺余音中都弥漫着沉重的杀气。

一曲终了的同时,夏师宜来报,谢家的禁军已败,京营将士招降了滕王的士兵,他们本来就是京营的一部分,是被徐衡带到西北去的,如今算是回家了。

“滕王呢?”徐夷则问。

夏师宜道:“重伤,已请了太医来救治。”

徐夷则又问:“谢迁和谢昀又如何?”

夏师宜道:“被生擒,关押在刑部大牢。”

徐夷则道:“告诉太医,不留滕王的命,他死了,谢迁谢昀自然也要死,我们就不必再动手了。”

不亲自动手,双手不沾满血腥,便能一下结果两派敌人的性命与前程。

他唯一遗憾的是谢暄不在其中,看来这个人的确不简单。

谢家人去楼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迁和谢昀被刑部捉拿的消息。

冉念烟看着烛台上将尽的蜡烛,和跳跃不定的火焰,她在和自己打赌,赌蜡烛熄灭之前,会是谁先来?

谢暄?谢昀?还是徐夷则?

她到宁可是徐夷则,她想看到他活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夏师宜是唯一知道冉念烟在哪里的人。

徐夷则已到了谢家, 不是私自造访,而是奉齐王之命查抄叛贼府邸。

除了下落不明的谢暄,谢家其余男子都在他的掌控中, 再翻不起波澜,可难就难在谢暄身上, 他才是徐夷则最忌惮的人。

冉念烟的房门是从外上锁的,夏师宜已派人去寻找钥匙,徐夷则向来不喜欢等待,只见他抽刀,下一瞬, 铜锁断开,门已开启。

门内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更是他的妻子,虽然在属下面前,他也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去查看。

冉念烟坐在桌前, 正对着大门,蜡烛已经燃尽了,房中一片昏暗,直到门的方向传来一线光,她眯起眼, 隐约看见那人走来。

虽然只是朦胧的轮廓,她还是认出了徐夷则。

她放心地闭上眼,突如其来的阳光还是让她无法忍耐,可既然是他, 她就已经安全了。

“幸好是你。”她笑道,感觉那人走近了,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稍显冰凉的手,将她带起,“如果是别人,我就回不去了。”

如果是谢暄,他一定会继续用她做人质,可她还有很多未了的事,尤其担心母亲和外祖母。

她想回家,唯一能带她回去的只有徐夷则。